野叟曝言 夏敬渠 第一百零八回 文白大名驱恶鬼 七妃小戏惹冤魂

素臣复听自己房里哭声渐息,便先奔太后房来。太后听见足声,忙传旨请进。素臣进房,满屋跑避的宫人,方才蹲倒在地。素臣见两条被单,一条空着,一条仍挤立着数十宫人。太子道:“说也惶恐,连日两条被单,摺立一处,寡人明先生之光,竟认是亦可御邪;到今日一分开来,优劣立见矣!先生送来被褥,若是寡人榻上的,即不中用;若是先生的,宫人快铺在地,宫人取看喜道:‘这两条被褥,都是文爷榻上的!’慌忙铺放,争先抢立。刚把满房宫人紧紧挤站,不须抱负。”素臣回房问起,也是这个缘故,是素臣睡过的褥单毡毯,便没尖刀戳起;是太子的,便要戳将起来。因令众妇女挤紧站立,腾出四五条被褥毡毯,捆作牛腰大包,如飞而至文恩房内,令内侍们铺放挤站。看着各内侍,比宫人更加狼狈,个个鞋穿脚破,更有满身流血之人,甚是可怜。因向文恩道:“今日太后房中及你这里,是个个不能动抬的了,覃监年高,饮食之事,须要你一人递送。我回房收拾饭食,你可尽意安歇,约俟饭好时进来。”文恩应诺。素臣回房,替出妇女,收拾早膳。是日自卯至申,俱没动静。只苦了挤立之人,脚酸腿软,渐至麻木,便不敢走动一步。偶然舒放被褥之外,即有刀尖戳起,收缩不迭。又苦是二便紧急,不能解手,苦苦哀告。太子与真妃两腿亦俱麻木,因令文恩再求素臣。素臣令房内妇女仍向被褥站挤,自进太后房中,替下宫女。太子因留素臣在房叙话,游衍其时。一面令宫人捶捏两腿,一面赞叹素臣德器,胜己百倍,即此被单一事,灼然可见。素臣道:“殿下言重,臣何敢当!以臣揣之,皆由疑信不同之故也。人心如日,疑如云雾,邪如阴翳之气;心如一毫无疑,即如赤日当空,无纤微云雾遮蔽,一切阴翳之气,当之即灭。臣尝于岛中见海市,城郭隐见,宫阙参差,人马纷驰,兵戈杂沓,一切怪异之状,亦如日来邪术,种种变幻,不可方物。一经日轮推起,精光照射,立时消灭,若一有疑,便如云中之日,不能消除阴气矣。心本属火,人心中之正气,便如烈火一般,赫然难犯,百物投之即烬;若为疑所障,便如布隔瓮藏,百物交侮其前,不能毁灭矣!先臣父及臣母俱不信邪,臣在母腹,受母胎教,所得之气,即已无邪。出胎以后,幼闻义方,长读经传,崇正辟邪之志,愈坚愈定,时以灭除老、佛为念。旋知灼见,确然无疑,此心如赤日当空,心之正气,如烈火燎原,此邪术之所由不能干犯也。若殿下则自幼尚喜看佛书,屡经覃太监谏阻,可见入邪已深,后见其说荒唐,始归于正。然前年蒙殿下召见,尚以老氏为不谬于圣道,而佛教数千年不灭,古今自天子至于庶人,仆仆亟拜之故,尚垂问及臣,可见殿下之心,不能无疑若臣矣。疑有浅深,如云之有厚薄,火之有藏隔;殿下之疑虽浅,不似云之蔽日,纤布之隔火,然已不能消阴翳之气,毁百物之形。太后等信邪者深,固乃如日掩层云,火藏深瓮,此驱邪之效不如臣者,乃在疑信不同之故,岂由于德之厚薄哉?”太子爽然道:“先生特不自居盛德耳;然所言疑信之故,则已如黑白之判然!寡人此后,惟谨识先生今日之言,使疑去信生,以求坚定其崇正辟邪之志而已。”太后道:“东宫所云‘佛教数千年不灭,自天子至于庶人,仆仆亟拜之故’,先生前年是怎样解说,老身愿闻其略。”素臣因把奏对太子之言,复述一遍。后把老、佛之认心为性,灭绝仁义,无父无君,惑世诬民,害道伤化,淫邪遁,背谬支离之处,细细剖说,说到明白透快,剀切确凿之时,不特太子极口赞扬,真妃心悦诚服,太后惊喜领会,即正妃及合房宫人,俱津津娓娓,听之不厌。太后慨然道:“老身女流,身处宫闱,不闻正论。先姑、太后等,又多崇信二氏,以致溺其邪说,至老不悟。虽常经覃吉劝谏,因其言略而不详,兼以宦寺忽之;遂认定佛理精微,非其见识所及。今承先生委曲开示,此心一旦豁然。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老身得闻道于先生,先生不特为东宫之师,亦老身之师也!事平之后,即当焚灭经典,拆毁佛堂,放遣剃度女僧,不复为愚人邀福之计矣!”素臣俯伏于地,赞颂勉励道:“太后真女中尧、舜,撤如反掌,纳谏若转圜者也!但吾儒之道,不如佛教邪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医人治病,以药物拔去病根,必以饮食培其元气,必俟元气充足始无反复。圣经贤传,乃培元气之饮食也;望太后日取诵读,绎体味,邪说自不能入矣!”太后急令东宫扶起素臣,说道:“老身当拜谢先生,怎反劳先生过礼?先生真良医也!既以痛切之论,拔去老身病根;复欲以圣经贤传,培补老身元气;老身虽不敏,请事斯语矣!太平之日,东宫师事先生,老身师事太夫人,常闻正论,不起邪思,老身之愿足矣!”东宫见众宫人俱已和活,外面内侍,想在酸麻最急之时,因复求素臣出现。素臣因同文恩出去,果然个个站得腿酸脚软,如开桎梏,欢声若雷。素臣便去候问覃吉,欲与攀话,以便内侍们驰放筋骸,流通气血。覃吉道:“前年文爷进宫,吉因老病,不能叩见。在东宫前奏对之语,怀恩曾向吉备细说知,文爷乃古今第一儒者,程、朱之外,不足道也!东宫贤达,文爷须扶助他为尧、舜,三代以后贤君,无一可学者。以文爷之本领,不止为一代兴治术,当为万世开太平,须把老、佛之教除去,方不负天生文爷之意;一时之良相、良将,非吉之所望于文爷也!”素臣感激太息良久,道:“老太监之言,文白谨铭于心!”因把太后感悟之事述知。覃吉大喜道:“覃吉进谏者久矣,未蒙太后采纳;文爷一席之谈,即便感悔,虽圣人之神化,不过如此,铲除二氏不难矣!韩文公所说:‘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此三事易为。所难者在明先王之道以教之。先王之道,有一毫不明,则二氏之根,有一毫未拔,根不拔尽,终必复发,愿文爷垂察焉!”素臣道:“此即白与太后所言培元气者是也,敢不承教!”

素臣回房,一路想着覃吉之言,津津有味。慨然道:“学士大夫中,知此意者鲜,发此论者寡矣;乃于宦寺中得之,人顾可以类拘乎?当以师友之间处此人耳!”一头想着,一脚跨进房来,只听轰雷一声,震得地板怪响。定睛看时,妇女们滚跌满地,阿唷之声不绝,问其缘故。赛奴道:“爷进去了,众人立得腿酸,大家商量,变换活动,先是一人肩上背负一个,空出地方,轮流坐卧;后是顽皮的人,做起三人骑马,七人骑牛的把戏;方才正做了几十个人的一条大牛,忽见老爷进房,心慌势散,便直倒下来,滚跌满地。”素臣大笑,仍去伏桌而睡。到得五更,太后房中无数鬼怪出见,有男首女身的,有男身女首的,有一身两首的,有两身一首的,有眼里伸出手来的,有脐里钻出头来的,有提着头颅、颈中溅血的,有破开胸腹、肚内喷红血的,有肌肉腐烂、蛆虫钻搅的,有疮毒臭败、脓血淋漓的;有挺起阳物如骡驴的,有捩阴户如牛马牝的。狰狞者,口如血盆,牙若锯齿;丑恶者,面如蓝靛,发若朱砂;尸闪者,闭眼落眉,死临侵地;煞急者,披麻拖舌,怨气冲天。说不尽万般怪状,千种奇形。或从房顶蹿下,或从窗户跳进,或从地底钻出,吓得众宫人魂不附体。发喊奔跑。那些鬼怪,各逞凶威,有的用手来拿,有的用脚来踹,有的用口来吞,有的用绳来捆,有的撕衣扯裤,有的揪鬓毛,有的扳着头便啃,有的提起脚便撕,众宫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太子见太后端坐,神色不乱,无一鬼怪上前侵犯,知是昨晚悔悟之故。便替出真妃,令其救护。真妃拔出双刀,望着鬼怪没命乱斫,砍头头落,砍足足卸,拦腰斫去,便成两段,当头劈下,便是两片身尸平倒,鲜血乱喷。宫中人有武艺胆量大些的,见真妃得势,便也抡刀仗剑,拼命砍斫,头足纷纷滚落,腰身两两分开。太子大喜,吩咐宫人并力,如得杀退妖邪,个个重赏。那知就这一声令旨,落下的头,个个跳起,卸下的足,只只飞起,向宫人头脸一齐咬打,咬着的耳破鼻伤,打着的骨疼肉痛。那没头没足的身尸,仍是捉拿跳跃,矫捷异常。连腰斫断的,便作两段矮鬼,当头劈破的,便分作两爿瘦鬼。愈杀愈多,愈多愈狠,如群蚁打粮,乱蜂攒蕊,遮拦不及,窜避无从。更有千百小龙,张牙舞爪,长者尺余,短者数寸,都钻入裤管入内,去抓那臀上之肉,腿上之皮,最怕是掉转尾靶,捎入臀牝中去,辣痛无比。除了真妃,其余宫人,俱蹲在地上,极声喊叫,手中刀剑,纷纷落地。真妃忽然想起,现在素臣被褥,没有鬼怪上去,忙扯起来,向鬼怪甩去。甩着即灭,甩灭即生,甩过这边,那边如故,甩灭那边,这边又起,用尽气力,解救下来。正在危急这时,素臣闻声赶至,真妃也等不及太子宣召,忙喊:“先生快来一救!”素臣急走入房,一屋鬼怪无踪,宫人们裤管内的小龙,想是逃向东洋大海去了!太子道:“须得先生常在房里方好!但外面那种哭声,如何得分身上救?”真妃道:“如今只有求文先生朱书一法了!宫人身上,若得先生朱书名字,定可解邪。”太子大喜道:“怎寡人竟忘记了!宫人们,快寻笔砚,研起朱来!”众宫人踊跃欢喜,拿过笔砚,将朱研蘸好,素臣提笔,将宫人额上朱书已名。太子道:“鬼怪小龙之恶,惨毒异常;若但额上一书,恐不足镇之!飞娘原说心背俱书先生名字,还求于宫人心口一书;心正则邪不敢邪,望先生勿辞!”素臣道:“男女之嫌,宫闱之地,臣不敢奉命!”太子道:“急难之时,又当行权,且先生何人,何嫌可避?即正妃心额,尚欲求书!孟子云:‘嫂溺不援是豺狼也!’况宫人乎?”宫人已各解开胸前衣服,素臣只得挨头写去。宫人写完,太子并求正妃,素臣伏地,死不敢承。太后道:“先生守礼,亲书或有嫌,请先生蘸饱朱砂,递与东宫代书,则不妨。”素臣遵旨蘸笔,奏道:“前年臣在山东,除灭五通,曾于各妇女胸前书‘邪不胜正’四字;请殿下即书此四字,若欲书臣名,则断断不敢!;太后点头称善。太子接笔于正妃心额两处,各书“邪不胜正”四字。素臣伏地,俟正妃整衣后,方敢抬头而起。太子拱揖致谢道:“非敢久辱先生出跪,因恐不效,欲如先生亲书耳!宫人可捧此笔砚随先生出外,速为一救,那哭喊之声,已到了十分危急处了!”宫人面面厮觑,不敢出房。真妃道:“有了文爷朱书,又随着前去,还有甚邪鬼敢来犯你?”宫人方才放心随去。

听着文恩房里,一片哭喊滚跳之声,素臣忙赶进去,见恶鬼无数,有望屋顶跃去的,有望墙壁窗?中钻出的,有望地板下缩去的,千百条小龙,望墙角乱窜,立时尽灭,内侍们方得住滚,文恩方得住跳,个个喘息不休。素臣照样书写,写毕回到自己房中,却见众妇女齐齐站立被褥之上,并无伤损,抱的王子、王女,都把衣襟裹头,问起缘故。阿锦道:“亏是玉奴主意,说爷的被褥既是诸邪悉避,我们只要守定了他,断然没事;因此鬼怪出现,都你搿着我,我搿着你,并做一块,不离被褥,那鬼怪只装得凶势,不敢近前。大家见有效验,便都立定主意,任着鬼怪百般恐吓,总不理他,有害怕的,便闭着眼睛,由他跳舞。后来鬼怪愈多愈恶,又有无数小龙,张牙舞爪,满地蹿跳,却总蹿不上被褥,渐渐的懒散下来,听着爷的脚步口声,便都向屋顶墙壁乱蹿而去了。”素臣想众妇女挤立一单,终非常策,亦不是守着这些女人过日子的事;因亦在各人心额书名,令其出去走动,看是如何?众妇女出房,走不多路,即见过道内许多恶鬼蜂拥而至,地下无数小龙,蹿跳前来,吓得捧笔砚的两个宫人发声喊,转身就跑。被玉奴一把拦住道:“有了爷的朱书,还怕甚么?”那宫人道:“你们守着文爷,没吃过苦,不知道那小龙的利害!钻入裤管,抓得皮肉粉碎,还在其次;只把那尾巴向大小便一捎,那种的辣痛,连尿屎要捎出来哩!”玉奴道:“你即受他这等亏,有了朱书就该报冤!说罢,舞起双刀,直奔上去,鬼怪小龙,果然乱窜而逃。众人胆壮,各持随身兵器,随后喊杀,没兵器的也呐喊助势,把鬼怪小龙,赶逐得五零星散,没命奔跑。太后房里宫人,闻声抖战,直到众妇女进房说知缘故,方才住抖。太后、太子因命在房宫人,各出走动,遇着鬼怪,即便喊赶。刀剑斫着的,便现出真形,都是些竹木纸片扎成,画着诸般颜色的。一经破败,气力愈壮,自此人不怕鬼,鬼反怕人,变做一个羊吞狼虎,鸟攫鹰?之局了。

太子见宫中平定,料想须弥山亦是假摄,不能压伏素臣之朱书。

因命正妃、侧妃各回原房,合宫内侍、宫人亦俱归原处,王子、王女俱抱入内。霄光仍留高挂,辟暑先行送还。因被褥已经踹踏,另换两付铺盖,仍至素臣房中,对榻寝宿。太子是晚与素臣商议道:“仰赖先生德力,已不虑妖术侵害。奈粮已告匮,幸十五日这日,合宫未食,连日惊吓,无心饮啖,尚勉强得明日一日;再过几日,便要一齐饿倒,将如之何?”素臣道:“飞娘出去,臣已嘱咐熊奇,一俟金砚至京,即令其探知妖僧等作法之所,入宫报知。金砚于今日必到,今晚如打探得实,明日即可入宫,臣便有剿灭妖僧之计,区区饮食,不足虑也!”太子大喜。谁知不俟明日,是夜四更,金砚即到。太子唤至榻前,殷勤慰谢。金砚朝拜过,禀知素臣前:“小的今日午刻到京,得了老爷之令,便到得法王、真人所住的寺观,及煤山、西苑、琼岛各处打探,并没踪迹。一更以后,潜入景王行宫,才探出法王、真人,分居正心殿东西两边房殿中,有石一块,朱书‘西山’二字,及许多符?,法王、真人不住出来咒诵,两房内经疏符篆,纸人竹兽,奇异之物,不计其数。真人说:‘连日所行,俱是大法,怎不能伤他?’法王说:‘这移山一法,任是大罗天仙也解不来!二十一这日,包管清宁一宫,俱压为平地!’小的见他说得利害,要把猪狗血去破他;那知他却纯用秽血涂浸那石,便不敢造次!”素臣笑道:“他日行邪术,竟疑我亦有邪术,故想把秽血来制我耳!我写一柬帖,你可速出宫去,交付以神依计而行。”金砚领帖,越墙而出。次日一更以后,金砚进宫说:“以神等已撤各门猛将精兵,去攻朝阳门。天生、以神往景王行宫,候老爷到彼行事。”素臣问知,是楚王、成之、无外、飞熊、以神五员将,领三千名楚卒、岛兵。抚掌曰:“大事济矣!”因密令文恩、玉奴、阿锦:“选兵一百,在宫中高处望,见旧太孙宫前,有连珠信爆一起,即从东安门、上南门、朝阳门斩关而出,放进外兵,同至太孙宫前,与我里外攻击。军令是个火字,切记,切记!”

“真妃、赛奴领余兵俟文恩等出宫后,即拥卫太后、太子、正妃进坤宁宫就食,并保护皇后,以防贼兵来劫。军令也是火字;如我兵到宫,问明军令放入,切记,切记!”自带金砚,摘取明珠,飞出宫墙,跳下宫城,竟奔太孙宫景王行府而来。沿宫墙俱有堆拨,两人悄悄穿度,到得墙边,借着金砚肩头,一跃而上,金砚随后飞进。同至正心殿檐脊边,见红须客伏在脊背,忙拔一把宝刀付与,同落下来。法王、真人正在殿中一同作法,素臣、红须大吼跃入。法王忙掣锡杖,真人忙举宝剑,两颗头颅,已经落地。几十个侍者,手中俱拿着鼓钹符?并没器械,被这两只猛虎一搅,跑不及的,杀掉大半。金砚见两人得手,把带来的信爆放起,点着火鼠,各处放火,登时烟焰迷空,素臣等杀到内宫,宫门宿卫兵将,各放箭弩。红须客把宝刀递素臣,拔出自己佩刀,与素臣两把宝刀,舞出两团白雪,格落箭弩,如风扫叶。卫士正在发抖,忽地宫门大开,火光中容儿提着人头,从内杀出。素臣等大叫:“逆藩已诛,大兵已至,九门已破,你等还不投降!”众卫士发声喊,都跑掉了。且道:这几日容儿在王府中做些什么事来?那日景王与七妃饮酒,说出天罗地网,容儿好生惊俱!后转念:我老爷岂是怕妖的人?法空、性空、西天、玄武都会兴妖作怪,遇着老爷,无不破灭,愁他则甚!我自养起精神,干我的正经!因便丢下肚肠,向宫人床上,放心睡觉。天明起来还不见景王出房,只听七妃极声告饶,暗忖,这厮好本事,怎闹到这时,还不歇手,直到外面诸将晨参,一替一替的摧请,方才罢战。容儿候景王出房,即入问视。七妃瘫化在床,满眼珠泪,纷纷而落。令容儿脱衣入被,道:“总是小郎害我,要夺做皇后,弄得四手如瘫,要死不活!”容儿道:“娘娘怎样吃苦,可说与小郎听?”七妃道:“我乘他正在快活时节,便向他说皇后之事;他说:‘正妃是结发,怕人议论!’我便撒娇撒痴的求告,说那母以子贵,及宣德、正统爷故事。他说:‘你若要做皇后,今夜要随我摆布,不许拗我一点。’我便要他发誓,他说:‘你肯凭我摆布,若不立你为后,便如唐朝皇帝一般,子孙世代做乌龟!’他便吃着丸药,用着安太师送的一尺多长的药消息子,及诸般淫器,讨过一册春宫,照式做事,弄得下身由酸而痛,由痛而麻,由麻而木。阿唷,阿唷,那知道皇后是这样难做的?”容儿道:“娘娘不要说了,说得小郎心疼!王爷怎下得这般毒手?”七妃道:“你是知道的,我原是正气的人,不比别位娘娘,不管麻、胡、黑、胖,只拣鸡巴长大的便收。我却只用得你一人,是爱你相貌,心里喜欢,那比得那些浪货!谁料受他这等作践。你把手伸过来,枕一枕我的头。待我把脸贴着你胸前睡一觉,养养神,醒来与你商量。”容儿依言抱在胸前,睡了一会。醒来道:“小郎,你手臂敢是麻了,缩了进去罢。我受了王爷的亏,怎样打算也摆布他一场,出我这口气儿。”容儿道:“娘娘每日甜甜的睡觉,吃些人参补药,养起精神,等王爷进来,就合他说:‘爷若不吃丸药,不用消息,不戴淫器,能赢得奴,便算得爷真实本事。奴便心悦诚服。’王爷是好胜的人,包管上钩。娘娘便私吃一丸紫金丹,弄输了王爷,这便可以出气了。”七妃点头。到得十七一晚,探得有景王入宫之信,七妃私取安吉所进之药,捺在小指甲中;吩咐宫人,今日要与王爷比本事,大家不许用药。你们若有献勤的,替王爷私用丸药,便和你不得开交。宫人都道:“这个奴婢们怎敢,奴婢们见娘娘吃亏,也巴得比输王爷哩!”不一会,景王进房,果然中计。连泄两次,伏在身上,气喘不休。七妃正自欢喜,说道:“爷如今伏奴不伏,还敢再战吗?”自说,却不见景王回答,觉得诧异。

忙候那口中之气,却是冷的。慌忙抱放转来,竟是走阳而死了。七妃吓得冷汗直淋,放声大哭。正是:

一户水师终复楚,两爿皮甲竟亡吴。

总评:

哭声大起,弄得素臣三尸直爆,六神无主,而所恃以解救者,只一床单,满房之人如何站立,而自己房中又复如是然,亦幸有被单褥单毡毯扯开,一件便可容得数十人,使彼地下尖刀不再戳得鞋穿袜破。自卯至申,尚没有动静耳。

素臣德嚣胜已百倍,即被单一事灼然可见,此太子之深信素臣也。孰意素臣就此发出“人心如日”一大段议论,见得邪不胜正只在心上“疑信”二字。而自幼喜看佛书之人邪已深,即为揭出病根,痛下针砭,总以崇正辟邪之旨为断,虽在危难,不忘匡正,纯臣事君之道也。世有陆秀夫日进讲大学衍义一章,为不识时务者之所为,吁邪说也。妇女自信佛教至死不悟,非可以口说争之者也,况尊为国母,深宫享奉之隆,以其余闲修蘸施斋,作种种功德。自东江以来,何代无人?且当法王真人作法之时,现出寒冰烈火、臭秽蛆虫、尖刀小龙,诸般变相,岂不日地狱之设现在即是哉。乃一闻正论而心悦诚服,惊喜领会而且津津有味听之不厌。然则佛氏之祸,盘结数千年,其故在于无发明圣道之人。听其迁流,而莫知底止耳。

覃吉进谏大后而不见听,宦寺中亦有贤达者在也。素臣深恶阉人,而于覃吉之死,则哭之尽哀,以其知崇正辟邪之旨志与己同,而惜乎天下不仅年,不得与之考证《原道》一篇耳。

太后房中无数鬼怪,千态万状,宛如地狱变相。盖佛教借地狱以愚人,太后于佛氏陷溺最深,故此种鬼怪不于他人房内现形,独此集于太后之前以试之。幸而素臣正论先人为主,始不敢上前侵犯,不然几谓地狱在眼前矣。

小龙蜿蜒钻入裤管,抓着肾肉腿皮,甚至掉转尾梢入臀牝。一班宫女遭此茶毒,无异受和尚道士之污。而谁真妃则不敢近,非以其抡起双刀曾杀鬼怪也,心正辟邪故耳。不然众宫人手中未尝无刀剑,而何以纠纷落地耶。

硃书一法,初试于翠莲姐妹,继试于邵有才村中,无不应手而验。乃计穷力竭之时,太子亦只得请用此法。而小龙鬼怪,果然一齐澌灭,则法王真人之神通,亦不过西天元武与五通神之伎俩,可哀也已。

争做皇后,弄得四肢如瘫要死不活;而想做皇帝者,亦竟连泄两次,气喘不休。较之李又全第九妾以中状元,而狐身怛化,同是一辙。容儿毒计,当于诛藩一案中,论功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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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收录: 京口怀古二首
人生不是一支短短的蜡烛,而是一支由我们暂时拿着的火炬
怀古四首为知己魏倅元长赋兼呈王永叔宗承载
Waiting for you to come back into my life, is just an excuse for not completely letting go of you. ...
转身离开,才发现脸上早就湿了
仇恨,始终类似于某些中药的东西
被我们遗忘的,往往是最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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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230.208.*法国 国际航空通信学会网友 于 发表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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