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 欧阳修、宋祁 列传第七十三 令狐张康李刘田王牛史

令狐彰,字伯阳,京兆富平人,其先自燉煌内徙。父濞,为世善吏。始,尉范阳,通民家女,生彰。罢归,留彰母所。既长,志胆沈果,知书传大义,射命中。从安禄山,署左卫郎将。与张通儒入长安,又署左街使。二京平,走河朔。史思明署博、滑二州刺史,屯滑台。时中人杨万定监滑州军,彰欲以节自显,募没人夜度河,悉籍士马州县献款,因万定以闻。肃宗大悦,下书慰劳。彰移壁杏园渡,思明疑之,遣薛岌以兵劫彰。彰谕众以大谊,皆感附死力,遂破岌兵,溃围出,以麾下数百入朝,赐甲第、帷帐、什器,拜滑亳、魏博节度使。河朔平,加兼御史大夫,封霍国公,检校尚书右仆射。

始,滑当寇冲,城邑墟榛,彰躬训吏下,检军力农,法令严,无敢犯者。田畴大辟,库委丰余,岁时贡赋如期。时吐蕃盗边,召防秋兵,彰遣士三千,自赍粮,所过无秋毫犯,供儗让不受,时韪其能。然猜阻忮忍,忤者辄死。怒颍州刺史李岵,遣姚奭代之,戒曰:“不时代,杀之。”岵知其谋,因杀奭,死者百馀人,奔汴州,上书自言,彰亦劾之。河南尹张延赏畏彰,留岵使,故彰书先闻,斥岵夷州,杀之。与鱼朝恩有隙,及用事,彰不敢入朝。

会母丧,失明,卒。方疾甚,敕子建、通、运归东都私第,悉上军府兵仗财用簿最,表吏部尚书刘晏、工部尚书李勉堪大事,请以自代。代宗得表咨悼,下诏褒美其门闾,赠太傅。

建累官右龙武军使。德宗幸奉天,建方肄士射,遂以四百人从,且殿。擢行在中军鼓角使、左神武军大将军。其妻,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女也,建将弃之,诬与门下客郭士伦通,榜杀士伦而逐其妻,士伦母痛愤卒。宝臣请劾按,无状。建会赦免。帝取常膳钱五十万葬士伦母子,并恤其家。俄起建为右领军大将军。复坐专杀,以勋被贷。坐妄自陈,贬施州别驾,卒,赠右领军大将军,又加赠扬州大都督。

宪宗时,宰相李吉甫奏言:“彰将死,籍上土地兵甲,遣诸子还第,彰同时河朔诸镇,传子孙,熏灼数代,唯彰忠义奋发,而长子建坐事,幼子运无辜,皆窜死,今通幸存,惟陛下用之。”因授赞善大夫。时讨蔡,故连徙寿州团练使。闻吉甫卒,不自安。每战,虚张首级,败则掩不奏。露布上,宰相武元衡却之。后为贼攻,焚廥聚,破屯栅,通大惧,重堑不敢出。诏金吾大将军李文通宣慰,将至,遂代之。贬昭州司户参军事。久乃召为右卫将军,给事中崔植还其制,帝使喻植,以彰有功,不忍弃其嗣,制乃下。终左卫大将军。

运为东都留守将,为杜亚所陷,流死归州。

张孝忠,字孝忠,本奚种,世为乙失活酋长。父谧,开元中提众纳款,授鸿胪卿。孝忠始名阿劳,以勇闻,燕、赵间共推张阿劳、王没诺干,二人齐名。没诺干,王武俊也。孝忠魁伟,长六尺,性宽裕,事亲孝。天宝末,以善射供奉仗内。安禄山奏为偏将,破九姓突厥,以功擢漳源府折冲。禄山、史思明陷河、洛,常为贼前锋。朝义败,乃自归,授左领军将军,以兵属李宝臣。累加左金吾卫将军,赐今名。宝臣以其沈毅谨详,遂为姻家,易州诸屯委以统制,十馀年,威惠流闻。田承嗣寇冀州,宝臣付兵四千,使出上谷,屯贝丘。承嗣见其军整严,叹曰:“阿劳在焉,冀未可图也。”即焚营去。宝臣与硃滔战瓦桥,奏孝忠为易州刺史,分精骑七千,当幽州。擢太子宾客,封符阳郡王。

宝臣晚节稍忌刻,杀大将李献诚等而召孝忠,孝忠不往,复使其弟孝节召之。孝忠复命曰:“诸将无状,连颈受戮。吾惧祸,不敢往,亦不敢叛,犹公不觐天子也。”孝节泣曰:“即归,且僇死。”孝忠曰:“偕往则并命,吾留,无患也。”果不敢杀。

然宝臣素善孝忠,及病不能语,以手指北而死。子惟岳擅立,诏硃滔以幽州兵讨之。滔忌孝忠善战,虑师出为己患,使判官蔡雄往说曰:“惟岳孺子,弄兵拒命,吾奉诏伐罪,公乃宿将,安用助逆而不自求福也?今昭义、河东军已破田悦,而淮西军下襄阳,梁崇义尸出井中,斩汉江上者五千人,河南军计日北首,赵、魏灭亡可见。公诚去逆蹈顺,倡先归国,可以建不世功。”孝忠然之,遣将程华报滔连和,遣易州录事参军事董稹入朝。德宗嘉之,擢孝忠检校工部尚书、成德军节度使,令与滔并力。孝忠子弟在恒州者皆死。孝忠重德滔,为子茂和聘其女,缔约益坚。

败惟岳于束鹿,滔欲乘胜袭恒州,孝忠乃引军西北,壁义丰。滔疑之,孝忠将佐谏曰:“尚书推赤心于硃司徒,可谓至矣。今逆贼已溃,元功不终,后且悔之。”孝忠曰:“本求破贼,贼已破矣,而恒州多宿将,迫之则死斗,缓之则改图。且滔言大而识浅,可以虑始,难与守成。故吾坚壁于此,以待贼之灭耳。”滔亦止屯束鹿。月馀,王武俊果斩惟岳以献。已而定州刺史杨政义以州降孝忠,遂有易、定。时三分成德地,诏定州置军,名义武,以孝忠为节度、易定沧等州观察使。

后滔与武俊叛,复遣蔡雄说之,答曰:“吾既为唐臣,而天性朴强,业已效忠,不复助恶矣。吾与武俊少相狎,然其心喜反覆,不可信。幸谢司徒,志鄙言。”滔复啖以金帛,皆不受。易、定介二镇间,乃浚沟垒,脩器械,感厉将士,乘城固守。滔悉兵攻之,帝诏李晟、窦文场率师援孝忠,滔解去,遂全其军。孝忠因与晟结婚。天子出奉天,孝忠遣将杨荣国以锐卒六百佐晟赴难,收京师。兴元初,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贞元二年,河北蝗,民饿死如积,孝忠与其下同粗淡,日膳裁豆而已,人服其俭,推为贤将。明年,检校司空。诏其子茂宗尚义章公主,孝忠遣妻入朝,执亲迎礼,赏赉甚厚。五年,为将佐所惑,以兵袭尉州,入之,奉诏还镇。有司劾擅兴,削司空。六年,还其官。卒,年六十二,追封上谷郡王,赠太师,谥曰贞武。子茂昭、茂宗、茂和。

茂宗,擢累光禄少卿、左卫将军。元和中,历闲厩使。初,至德时,西戎陷陇右,故陇右监及七厩皆废,而闲厩私其地入,宝应初,始以其地给贫民。茂宗恃恩,奏悉收其赋,又奏取麟游岐阳牧地三百馀顷,民诉诸朝,诏监察御史孙革按行,还奏不可。茂宗负左右助,诬革所奏不实,复遣侍御史范传式覆实,乃悉夺其田。长庆初,岐人列诉,下御史,尽以其地还民。宝历初,迁兗海节度使。终左龙武统军。

茂和,历左武卫将军。裴度讨蔡,奏为都押衙。茂和数以胆勇求自试,谓度无功,辞不行。度请斩之以令军,宪宗曰:“予以其家忠且孝,为卿远斥。”后终诸卫将军。

茂昭本名升云,德宗时赐今名,字丰明。少沈毅,颇通书传。孝忠时,累擢检校工部尚书。孝忠卒,帝拜邕王谅为义武军节度大使,以茂昭为留后,封延德郡王。后二年,为节度使。弟昇璘薄王武俊为人,座上嫚骂,武俊怒,袭义丰、安喜、无极,掠万馀人,茂昭婴城,遣人厚谢,乃止。久之,入朝,为帝从容言河朔事,帝竦听,曰:“恨见卿晚!”召宴麟德殿,赐良马、甲第、器币优具,诏其子克礼尚晋康郡主。帝方倚之经置北方,会崩,故茂昭每入临,辄哀不自胜。

顺宗立,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复遣之镇,赐女乐二人,固辞,车至第门,茂昭引诏使辞曰:“天子女乐,非臣下所宜见。昔汾阳、咸宁、西平、北平皆有大功,故当是赐。今下臣述职以朝,奈何滥赏?后日有立功之臣,陛下何以加之?”复赐安仁里第,亦让不受。宪宗元和二年,请朝,五奏乃听。愿留,不许,加兼太子太保。

既还,王承宗叛,诏河东、河中、振武、义武合军为恒州北道招讨,茂昭治廪厩,列亭候,平易道路,以待西军。承宗以骑二万逾木刀沟与王师薄战,茂昭躬擐甲为前锋,令其子克让、从子克俭与诸军分左右翼绕贼,大败之,承宗几危。会有诏班师,加检校太尉,兼太子太傅。乃请举宗还朝,表数上,帝乃许。北镇遣客间说,皆不纳。诏左庶子任迪简为行军司马,乘驿往代。茂昭奉两州符节、管钥、图籍归之。先敕妻子上道,戒曰:“吾使而曹出易,庶后世不为污俗所染。”未半道,迎拜兼中书令,充河中晋绛慈隰节度使。至京师,双日开延英,对五刻罢。又表迁坟墓于京兆,许之。明年,疽发于首卒,年五十,册赠太师,谥曰献武。帝思其忠,擢诸子皆要职,岁给绢二千匹。

少子克勤,开成中历左武卫大将军。有诏赐一子五品官,克勤以息幼,推与其甥,吏部员外郎裴夷直劾曰:“在勤骫有司法,引庇它族,开后日卖爵之端,不可许。”诏听,遂著于令。

夷直字礼卿,亦婞亮,第进士,历右拾遗,累进中书舍人。武宗立,夷直视册牒,不肯署,乃出为杭州刺史,斥驩州司户参军。宣宗初内徙,复拜江、华等州刺史。终散骑常侍。

陈楚者,茂昭甥也,字材卿,定州人。有武干,事茂昭,历牙将,常统精卒从征伐。茂昭入朝,擢诸卫大将军,封普宁郡王。元和末,义武节度使浑镐丧师,定州乱,拜楚为节度使,驰传赴军。及郊,无迎者,左右劝无入,楚曰:“定军不来迎以试我。今不入,正堕计中。”乃冒雪行四十里,夜入其州,然军样部伍,皆楚旧也,由是众心乃定。徙河阳三城,入为左羽林统军,检校司空。卒,年六十一,赠司空。子君奕,亦至凤翔节度使。

康日知,灵州人。祖植,当开元时,缚康待宾,平六胡州,玄宗召见,擢左武卫大将军,封天山县男。日知少事李惟岳,擢累赵州刺史。惟岳叛,日知与别驾李濯及部将百人啐牲血共盟,固州自归。惟岳怒,遣先锋兵马使王武俊攻之,日知使客谢武俊曰:“贼孱甚,安足共安危哉?吾城固士和,虽引岁未可下,且贼所恃者田悦耳,悦兵血衊邢,壕可浮,不能残半堞,况吾城之完乎?”又绐为台检示曰:“使者赍诏喻中丞,中丞奈何负天子,从小儿跳梁哉?”武俊悟,引兵还,斩惟岳以献。德宗美其谋,擢为深赵观察使,赐实封户二百。

会武俊拒命,遣将张钟葵攻赵州,日知破之,上俘京师。兴元元年,以深赵益成德,徙日知奉诚军节度使,又徙晋绛,加累检校尚书左仆射,封会稽郡王。贞元初卒,赠太子太师。

子志睦,字得众。资趫伟,工驰射。隶右神策军,迁累大将军。讨张韶,以多兼御史大夫,进平卢军节度使。李同捷反,放兵略千乘,志睦挫其锐,不得逞,遂下蒲台,尽夺其械。加检校尚书左仆射。徙泾原,封会稽郡公。卒,年五十七,赠司空。

子承训,字敬辞。推门功进累左神武军将军。宣宗擢为天德军防御使,军中马乏,虏来战,数负,承训罢冗费,市马益军,军乃奋张。始,党项破射雕军洛源镇,悉俘其人,闻承训威政,皆还俘不敢謷。诏检校工部尚书,封会稽县男,擢义武节度。

会南诏破安南,诏徙岭西南道,城邕州,合容管经略使隶之,遂统诸军行营兵马。南诏深入,承训分兵六道出以掩蛮,战不利,士死十八,唯天平卒二千还屯,阖军震。于是节度副使李行素完城不出,南诏围之四日,或请夜出兵袭蛮,承训意索,不听。天平裨将阴募勇儿三百,夜缒烧蛮屯,斩首五百,南诏恐,明日解而去。承训谬言大破贼,告于朝,群臣皆贺,加检校尚书右仆射,籍子弟姻昵冒赏,而士不及,怨言嚾流。岭南东道节度使韦宙白状宰相,承训惭,移疾,授右武卫大将军,分司东都。

咸通中,南诏复盗边。武宁兵七百戍桂州,六岁不得代,列校许佶、赵可立因众怒杀都将,诣监军使丐粮铠北还,不许,即擅斧库,劫战械,推粮料判官庞勋为长,勒众上道。懿宗遣中人张敬思部送,诏本道观察使崔彦曾慰安之。次潭州,监军诡夺其兵,勋畏必诛,篡舟循江下,益裒兵,招亡命,收银刀亡卒艚匿之。及徐城,谋曰:“吾等叩城大呼,众必应,前日赏缗五十万可得也。”众喜。牙健赵武等欲亡,勋斩首送彦曾曰:“此摇乱者。”彦曾不能诘。勋怨都押衙尹戡、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又使白彦曾曰:“士负罪,不敢释甲,请为二屯。”且白退戡等。府属温廷皓谓彦曾曰:“勋擅委戍,一可杀。专戕大将,二可杀。私置兵,三可杀。士不子弟即父兄,振袂而唱,内外必应,银刀亡命,复在其中,四可杀。请分两营,胁去三将,五可杀。”彦曾谓然。乃祃纛黄堂前,选兵三千授都虞候元密。屯任山,须勋至劫取之,遣逻子赢服觇贼。比暮,勋至,捕觇者,知其谋,即峤偶人,剚虚帜,而诡路袭符离。密久乃寤,回屯城南。勋与宿将乔翔战睢河,翔大败,摄太守焦璐遁去。勋入据州,自称兵马留后。

初,璐决汴水,绝勋北道,水未至,勋度,比密兵攻宿,水大至,涉而傅城,不克攻。勋劫百艘运粮趋泗州,留妇弱持掫。翌日,密觉,追之,士未食。贼伏兵于舟而阵汴上,军见密皆走。密追蹑,伏发,夹攻之,密败,众歼。遂入徐州,囚彦曾及官属,杀尹戡等。又徇下邳、涟水、宿迁、临淮、蕲、虹诸县,皆下。遣伪将屯柳子,屯丰,屯滕,屯沛,屯萧,以张其军,乃露章求节度使。有周重者,隐濠、泗间,号有谋,勋迎为上客,问策所出,因教勋:“赦囚徒,据扬州,北收兗、郓,西举汴、宋,东掠青、齐,拓境大河,食敖仓,可以持久。”勋无雄才,不纳。伪将刘行及攻濠州,执刺史卢望回,自称刺史。帝遣中人康道隐宣慰徐州,勋郊迎,旗铠矛戟亘三十里,使骑鸣鼙角,声动山谷。置酒球球场,引道隐阅其众,绐为贼来降六十人,妄戮平民,上首级夸胜。”道隐还,固求节度。即残鱼台、金乡、?易山、单父十馀县,斩官吏,出金帛募兵,游民多从之。

帝乃拜承训检校尚书右仆射、义成军节度使、徐泗行营都招讨使,以神武大将军王晏权为武宁军节度使、北面行营招讨使,羽林将军戴可师为南面行营招讨使,率魏博、鄜延、义武、凤翔、沙陀、吐浑兵二十万讨之。

勋好鬼道,有言汉高祖庙夜阅兵,人马流汗,勋日往请命。巫言球场有隐龙,得之可战胜,勋大役徒凿地,不能得。贼将李圆、刘佶攻泗,欧宗、丁从实分徇舒、庐、寿、沂、海诸道。兵屯海州,度贼至,作机桥,维以长絙,贼半度,絙绝,半溺死,度者不得战,歼之。贼别取和州,破沐阳、下蔡、乌江、巢诸县,扬州大恐,民悉度江。淮南节度使令狐綯移书陈祸福,许助求节度,勋按甲听命。淮南合宣、润兵戍都梁山。勋夜度淮,崿曙薄垒,贼将刘行立、王弘立与勋合,败淮南将李湘,屯淮口,劫盱眙。帝又诏将军宋威与淮南并力。

承训屯新兴,贼挑战,时诸道兵未集,承训帐下才万人,退壁宋州。勋益骄。光、蔡钜贼陷滁州,杀刺史高锡望应勋。戴可师引兵三万夺淮口,围勋都梁山下,降其众。可师恃胜不戒,弘立以兵袭之,可师不克阵而溃,士溺淮死,逸者数百人,贼取可师首传徐州。诏以马士举为淮南节度使、南面行营诸军都统,驰传入扬州。士举曰:“城坚士多,贼何能为?”众稍安。始,帝以晏权故智兴子,节度武宁,欲以怖贼。及是,返为贼困,不敢战,乃更以陇州刺史曹翔为兗海节度、北面都统招讨使,屯滕、沛,魏博将薛尤屯萧、丰。

贼首孟敬文欲绝勋自立,阴刻鉴为文曰“天口云云,锡尔将军”,夜瘗之野,耕者得之以献,众骇异,乃斋三日授之。勋知其谋,使人袭杀之。

于是承训屯柳子右,夹汴筑垒,连属一舍。勋籍城中兵,止三千,劫民授甲,皆穿窟穴遁去。王弘立度睢,围新兴、鹿塘。承训纵沙陀骑躏之,弘立走,士赴水死,自鹿塘属襄城,伏尸五十里,数首二万,获器铠不赀。承训攻柳子,姚周度水战,又败,乘风火贼,周提馀卒去,沙陀蹑之,及芳亭,死者枕藉,斩刘丰,而周以十骑走宿州,守将斩之。勋惧,乃害崔彦曾等,谓其下曰:“上不许我节度,与诸君真反矣。”大索兵,得三万。许佶、赵可立劝勋称“天册将军”,勋谒汉高祖庙受命,以其父举直为大司马,守徐州。或曰:“方大事,不可私于父,失上下序。”举直乃拜于廷,勋坐受之。引兵救丰,刻木作妇人,衣绛被发,军过,斫而火之,乃行。勋夜入城,外不知。勋出锐军击援屯,魏博军知勋自将,惊而溃。贼以所得送徐州以夸下。曹翔退保兗州。勋欲乘胜攻承训,或曰:“今北兵败,西军摇,不足虞也。方蚕月,宜息众力农,至秋士马强,决可以取胜。”举直曰:“时不重得,愿将军无纵敌。”勋曰:“然。”时承训方攻临涣,闻勋计,追还兵仗以待。勋军皆市人,嚣而狂,未阵即奔,相蹈藉死者四万。勋释甲服垢襦脱,收夷痕士三千以归,遣张行实屯第城。

马士举救泗州,贼解去,进攻贼濠州。是时,又诏黔中观察使秦匡谋讨贼,下招义、钟离、定远。勋遣吴迥屯北津援濠,士举锐兵度淮,尽碎其营。初,勋之遁,惧众不军,妄言有神呼野中曰:“天符下,国兵休。”勋使下相语,符未降,故败北津。

帝恨魏博军不胜,以宋威为西北面招讨使,率兵三万屯萧、丰,约勋:“降者当赦之。”始,宿鄙人刘洪者,被黄袍,白马,使人封檄叩观察府曰:“我当王徐。”崔彦曾斩之,遗党匿山谷,欲附勋,承训喻降之。王师破临涣,斩万级,收襄城、留武、小睢诸壁。曹翔下滕,贼将以蕲、沛降,贼李直奔入徐州。翔又破丰、徐城、下邳,贼益蹙。

勋以张玄稔守宿州,张儒、刘景助之,自称统军,列壁相望。承训拔第城,张行实奔宿州,承训遂围宿州。行实教勋:“官军尽锐于此,西鄙虚单,将军直捣宋、亳,出不意,宿围自解。”勋喜,引而西,使举直、许佶守徐。承训攻败,十遇皆胜。遣辩士以威动玄稔。玄稔,贼重将也,以帛书射城外,约诛勋自归,使张皋献期。俄与二将会柳溪,伏士于旁,玄稔驰骑呼曰:“庞勋首已枭仆射寨矣!”伏兴,斩刘景、张儒。玄稔率诸将肉袒见承训,自陈陷贼不早奋,久暴王师,愿禽贼赎死。承训许之。复请诈为溃军劫符离。符离不知,内之,已入,即斩守将,得兵万人,北攻徐州。许佶等不敢出。玄稔环城,彦曾故吏路审中启白门内玄稔兵,许佶等启北门走,玄稔身追之,士大崩,皆赴水死,斩举直、许佶、李直等,收叛卒亲族悉夷之。

勋闻徐已拔,气丧,无顾赖,众尚二万,自石山而西,所在焚掠。承训悉兵八万逐北,沙陀将硃耶赤衷急追至宋州,勋焚南城,为刺史郑处冲所破,将南趋亳,承训兵循涣而东,贼走蕲县,官兵断桥,不及济,承训乃纵击之,斩首万级,馀皆溺死。阅三日,得勋尸。斩其子于京师。吴迥守濠州,粮尽食人,驱女孺运薪塞隍,并填之,整旅而行,马士举斩以献。勋之始得徐州,赀储荡然,乃四出剽取,男子十五以上皆执兵,舒鉏钩为兵,号“霍锥”,破十余州,凡二岁灭。

诏擢张玄稔右骁卫大将军,承训迁检校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徙节河东。于是宰相路岩、韦保衡劾承训讨贼逗挠,贪虏获,不时上功。贬蜀王傅,分司东都。再贬恩州司马。僖宗立,授左千牛卫大将军。卒,年六十六。

子传业,尝从父征伐,终鄜坊节度使。

李洧者,淄青节度使正己从父兄也。始,署徐州刺史。建中初,正己卒,子纳叛,攻宋州,洧挈州自归,加兼御史大夫,封潮阳郡王,实封户二百,充招谕使。初,洧遣巡官崔程入朝,且白宰相:“徐州不足独抗贼,得海、沂为节度,可与成功。洧素与二州刺史有约,且不肯为贼守。”程先咨张镒,而卢杞怒不先白,故洧请中格。及纳攻徐,刘玄佐与诸将击退之。既贼方张,乃加洧徐海沂密观察使。时海、密为贼守,不受命,洧未有以取之。迁检校户部尚书。会疽发背,少间,肩舆过市,市人叫欢,洧惊,疽溃卒,赠尚书左仆射。以洧将高承宗代之。

其弟淡,险人也,耻居下,阴约纳攻徐为内应,并说滕将翟济,济执以闻。擢济沂州刺史。召淡入京师,以洧赦不罪。

刘澭,卢龙节度使怦之次子,济母弟也。涉书史,有材武,好施爱士,能得人死力。始事硃滔,常陈君臣大分,裁抑其凶。及怦得幽州,不三月病且死,澭侍汤液未尝离,辄以父命召济于莫州,济嗣总军事,故德澭之让,以为瀛州刺史,有如不讳,许代己。

久之,济自用其子为副大使,澭不能无恨,因请以所部为天子戍陇,悉发其兵千五百驰归京师,无一卒敢违令者。德宗甚宠之,拜秦州刺史,屯普润。军中不设音乐。士卒病,亲存问所欲,不幸死,哭之。

宪宗立,方士罗令则诣澭营,妄言废立以动澭,命系之,辞曰:“吾之党甚众,公无囚我,约大行梓宫发兵,无不济。”澭械送阙下,杀之。录功,号其军曰保义。蕃戎畏慑,不敢入寇。常忾然有复河湟志,屡为朝廷言之,未见省。封累彭城郡公。及病,籍士马求代。既还,卒于道,年四十九,赠尚书右仆射,谥曰景。

田弘正,字安道。父廷玠,尚儒学,不乐军旅,与承嗣为从昆弟,仕为平舒丞,迁乐寿、清池、束城、河间四县令,以治称。迁沧州刺史。李宝臣、硃滔与承嗣不协,合兵围沧州,廷玠固守连年,食虽尽无叛者。朝廷嘉其节,徙相州。承嗣盗磁、相,廷玠无所回染。及悦代立,忌廷玠之正,召为节度副使。廷玠至,让悦曰:“而承伯父绪业,当守朝廷法度以保富贵,何苦与恒、郓为叛臣?自兵兴来,叛天子能完宗族者谁邪?而志不悛,盍杀我,无令我见田氏血污人刀也!”遂称疾不出。悦过谢之,杜门不纳,愤而卒。

弘正幼通兵法,善骑射,承嗣爱之,以为必兴吾宗,名之曰兴。季安时,为衙内兵马使、同节度副使,封沂国公。季安侈汰,锐杀罚,弘正从容规切,军中赖之,翕然归重。季安内忌,出为临清镇将,欲因罪诛之。弘正阳痹痼,卧家不出,乃免。季安死,子怀谏袭节度,召还旧职。

怀谏委政于家奴蒋士则,措置不平,众怒,咸曰:“兵马使吾帅也。”牙兵即诣其家迎之,弘正拒不纳,众哗于门,弘正出,众拜之,胁还府,弘正顿于地,度不免,即令于军曰:“尔属不以吾不肖,使主军,今与公等约,能听命否?”皆曰:“惟公命。”因曰:“吾欲守天子法,举六州版籍请吏于朝,苟天子未命,敢有请吾旗节者死,杀人及掠人者死。”皆曰:“诺。”遂到府,杀士则及支党十馀人。于是图魏、博、相、卫、贝、澶之地,籍其入以献,不敢署僚属,而待王官。

先时,诸将出屯,质妻子,里民不得相往来。弘正悉除其禁,听民通馈谢庆吊。服玩僭侈者,即日彻毁之。承嗣时,正寝华显,弘正避不敢居,更就采访使堂皇听事。幽、恒、郓、蔡大惧,遣客镌说钩染,弘正皆拒遣之。宪宗美其诚,诏检校工部尚书,充魏博节度使。又遣司封郎中知制诰裴度宣慰,赉其军钱百五十万缗,六州民给复一年,赦见囚,存问高年、茕独、废疾不能自存者。度明辩,具陈朝廷厚意,弘正不觉自失,乃深相结纳,奉上益谨。复请度遍行其部,宣示天子恩诏。因令节度佥谋布衣崔欢奉表陈谢,且言:“天宝以来,山东奥壤,化为戎墟,官封世袭,刑赏自出,国家含垢,垂六十年。臣若假天之龄,奉陛下宸算,冀道扬太和,洗濯伪风,然后退归丘园,避贤者路,死不恨。”制诏褒答,且赐今名,锡与踵涂。

天子讨蔡,弘正遣子布以兵三千进战,数有功。李师道疑其袭己,不敢显助蔡,故元济失援,王师得致诛焉。王承宗叛,诏弘正以全师压境,破其众南宫,承宗惧,归穷于弘正,弘正表诸朝,遂献德、棣二州以谢,纳二子为质。

俄而李师道拒命,诏弘正与宣武等五节度兵进讨。弘正自扬刘度河,距郓四十里坚壁;师道大将刘悟率精兵屯河东。战阳谷,再遇再北,斩万馀级,贼势蹙。悟乃反兵,斩师道首,诣弘正降,取十有二州以献。初,悟既平贼,大张饮军中,凡三日,设角抵戏,引魏博使至廷以为欢,悟盱衡攘臂助其决,坐中皆惮悟勇。客有白弘正者,弘正曰:“郓士疲于战,疮者未起,悟当恤亡吊乏,尉士大夫心,奈何取快目前邪?吾奉诏按军,伺悟去就,今知其无能为也。”既而诏悟为义成军节度使,狼狈上道,时称知悟之明。

以功加弘正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岁来朝,对麟德殿,眷劳殊等;引见僚佐将校二百馀人,皆有班赐;进兼侍中,实封户三百;擢其兄融为太子宾客、东都留司。弘正数上表固请留阙下,帝劳曰:“昨韩弘以疾辞不就军,朕既从之矣,今卿复尔,我不应违。但魏人乐卿之政,四邻畏卿之威,为朕长城,又安用辞?”弘正遂还。常欲变山东承袭旧风,故悉遣子姓仕朝廷,帝皆擢任之,硃紫满门,荣冠当时。

穆宗立,王承元以成德军请帅,帝诏弘正兼中书令,为节度使。弘正以新与镇人战,有父兄怨,取魏兵二千自卫,入其军。时天子赐钱一百万缗,不时至,军有怨言,弘正亲加抚喻乃安。仍请留魏兵为纪纲,以持众心,度支崔倰吝其禀,沮却之。长庆元年七月,归卫卒于魏,是月军乱,并家属将吏三百馀人皆遇害,年五十八。帝闻震悼,册赠太尉,谥曰忠愍。

弘正幼孤,事融甚谨,军中尝分曹习射,弘正注矢联中,融退,抶怒之,故当季安猜暴时能自全。及为军中推迫,融不悦曰:“尔竟不自晦,取祸之道也。”朝廷知其友爱,诏拜相州刺史,赐金紫,不欲其相远也。

弘正性忠孝,好功名,起楼聚书万馀卷,通《春秋左氏》,与宾属讲论终日,客为著《沂公史例》行于世。弘正之祸也,其判官刘茂复独免,士相戒曰:“是人议事尽忠,遇吾等信,敢干其家者共杀之。”

弘正子布、群、牟。

布字敦礼,幼机悟。弘正戍临清,布知季安且危,密白父,请以众归朝,弘正奇之。及得魏,使布总亲兵。王师诛蔡,以军隶严绶,屯唐州。帝以布大臣子,或有罪,且挠法,弘正请以董畹代,而士卒爱布愿留,帝乃止。凡十八战,破凌云栅,下郾城,以功授御史中丞。裴度轻出观兵沱口,贼将董重质以奇兵掩击,布伏骑数百突出薄之,诸军继至,贼惊引还。蔡平,入为左金吾卫将军。谏官尝论事帝前,同列将麾却之,布止曰:“使天子容直臣,毋轻进。”弘正徙成德,以布为河阳节度使,父子同日受命。时韩弘与子公武亦皆领节度,而天下以忠义多田氏。布所至,必省冗将,募战卒,宽赋劝穑,人皆安之。长庆初,徙泾原。

弘正遇害,魏博节度使李愬病不能军,公卿议以魏强而镇弱,且魏人素德弘正,以布之贤而世其官,可以成功。穆宗遽召布,解缞拜检校工部尚书、魏博节度使,乘传以行。布号泣固辞,不听;乃出伎乐,与妻子宾客决曰:“吾不还矣!”未至魏三十里,跣行被发,号哭而入,居垩室,屏节旄。凡将士老者,兄事之。禄奉月百万,一不入私门,又发家钱十馀万缗颁士卒。以牙将史宪诚出麾下可任,乃委以精锐。时中人屡趣战,而度支馈饷不继,布辄以六州租赋给军。引兵三万进屯南宫,破贼二垒。

于是硃克融据幽州,与王廷凑脣齿。河朔三镇旧连衡,桀骜自私,而宪诚蓄异志,阴欲乘衅,又魏军骄,惮格战,会大雪,师寒粮乏,军中谤曰:“它日用兵团,粒米尽仰朝廷。今六州刮肉与镇、冀角死生,虽尚书瘠己肥国,魏人何罪?”宪诚得间,因以摇乱。会有诏分布军合李光颜救深州,兵怒,不肯东,众遂溃,皆归宪诚,唯中军不动。布以中军还魏。明日,会诸将议事,众哗曰:“公能行河朔旧事,则生死从公,不然,不可以战。”布度众且乱,叹曰:“功无成矣!”即为书谢帝曰:“臣观众意,终且负国。臣无功,不敢忘死。愿速救元翼,毋使忠臣义士涂炭于河朔。”哭授其从事李石讫,乃入,至几筵,引刀刺心曰:“上以谢君父,下以示三军。”言讫而绝,年三十八,赠尚书右仆射,谥曰孝。子钅岁,宣宗时历银州刺史,坐以私铠易边马论死,宰相崔铉奏布死节于国,可贷钅岁以劝忠烈,故贬为州司马。

群,会昌中历蔡州刺史,坐赃且抵死,兄肇闻之,不食卒。宰相李德裕奏:“汉河间人尹次、颍川人史玉坐杀人当死,次兄初、玉母浑诣官请代,因缢物故,于时皆赦其死。”于是武宗诏减死一等。

牟宽厚明吏治,为神策大将军。开成初,盐州刺史王宰失羌人之和,诏牟代之。累迁鄜坊节度使,再徙天平,三为武宁,一为灵武军,官至检校尚书左仆射,卒。诸子皆有方面功,以忠义为当世所高。

王承元者,承宗弟也。有沉谋。年十六,劝承宗亟引兵共讨李师道,承宗少之,不用,然军中往往指目之。承宗死,未发丧,大将谋取帅它姓。参谋崔燧与诸校计,以祖母凉国夫人李命承元嗣。承元泣且拜,不受,诸将牢请,承元曰:“上使中贵人监军,盍先请?”监军至,又如命,乃谢曰:“诸君不忘王氏以及孺子,苟有令,其从我乎?”众曰:“惟所命。”乃视事牙阖之偏,约左右不得称留后,事一关参佐,密表请帅于朝。穆宗诏起居舍人柏耆宣慰。授承元检校工部尚书、义成军节度使。北镇以两河故事胁诱,承元不纳,诸将皆悔。耆至,士哭于军,承元令曰:“诸君不欲我去,意固善。虽然,格天子诏,我获罪奈何?前李师道有诏赦死,欲举族西,诸将止弗遣,他日乃共杀之。今君等幸置我,无与师道比。”乃遍拜诸将,诸将语塞。承元即出家赀尽赐之,斩不从命者十辈,军乃定。于是谏议大夫郑覃宣慰,赐其军钱百万缗,赦囚徒,问孤独、废疾不能自存者粟帛有差。

承元去镇,左右裒器币自随,承元使空褚毋留。入朝,昆弟拜刺史者四人,位于朝者四十人。祖母入见,帝命中宫礼赉异等。徙承元鄜坊丹延节度。俄徙凤翔。凤翔右袤泾、原,地平少岩险,吐蕃数入盗。承元据胜地为鄣,置守兵千,诏号临汧城。府郛左百贾州聚,异时为虏剽夺,至燎烽相警,承元版堞缭之,人乃告安。以劳封岐国公。太和初,祖母丧,诏曰:“武俊当横流时,拯定奔溃,功在史官。今李不幸,赠恤宜加厚。”且给仪仗以葬。

五年,徙节平卢、淄青。始,盐禁未尝行两河,承元请归有司,由是兗、郓诸镇皆奉法。承元资仁裕,所至爱利。卒,年三十三,赠司徒。

牛元翼,赵州人。材果而谋。王承宗时倚其计为强雄,与傅良弼二人冠诸将。王廷凑叛,穆宗以元翼在成德,名出廷凑远甚,自深州刺史擢为深冀节度使,以携其军。廷凑怒,遣部将王位以锐兵攻元翼,不胜,乃合硃克融共围之。诏进元翼成德军节度使,以宣武兵五百进援,元翼固守。长庆二年,诏赦廷凑罪,徙元翼山南东道,以深州赐廷凑,使中人促元翼南。廷凑恨之,已受诏,兵不解。招讨使裴度诒书诮让,克融解而归,廷凑退舍。诏并加检校工部尚书,两悦之。淹月,元翼率十馀骑冒围跳德、棣,朝京师。廷凑入,尽杀元翼亲将臧平等百八十人。元翼见延英,赉问优缛,命中人杨再昌取其家,并迎田弘正丧。廷凑辞以弘正殡亡在所,元翼家须秋遣。魏博节度使史宪诚遣其弟入赵,四返,说廷凑曰:“田公非得罪于赵,尸尚何惜?元翼去深州,乃一孤将,何利其家?”廷凑乃归弘正丧于京师。元翼闻平等死,愤恚卒,悉还所赐于朝,廷凑遂夷其家。

良弼字安道,清河人。以射冠军中。初,瀛之博野、乐寿,介范阳、成德间,每兵交,先薄二城,故常为剧屯。德宗以王武俊破硃滔功,皆隶成德,故以良弼守乐寿,李寰守博野。廷凑之叛,两贼交诱之,而坚壁为国固守。有诏以乐寿为左神策行营,拜良弼为都知兵马使;寰所领士隶右神策,号忻州营,亦以寰为都知兵马使。赐第京师。俄以良弼为沂州刺史。良弼率众出,战力,乃得去。寰引兵三千趋忻州,廷凑邀之,寰斩三百级,追者不敢前。天子以良弼、寰忠有状,乃更赐奴婢服马。召良弼为左神策军将军。宝历初,擢夏绥银节度使。异时蕃帐亡命来者,必偿马乃与,良弼至,皆执付其部,酋种欢怀。终横海节度使。寰擢累保义军节度使。

王智兴讨李同捷未克,而乌重胤卒,谓寰可共立功,请诸朝,乃授横海节度使。师所过暴钞,至屯,按军不进,遂身入朝,盛陈贼势,请济师,欲大调发。群臣议寰兵太重,且盗沧、景,未决而棣州平。寰内愧不自安,愿留京师,遂罢保义军、忻州营,更授夏绥宥节度使,卒。

寰再易镇,治无可言者。然廷凑之乱,联军十五万无成功,贼锋不可婴,而乐寿、博野截然峙中者累岁,梗其吞暴,议者以为难。敬宗世,寰图其事上之。

史孝章,字得仁,资修谨。父宪诚,以战力奋,宾客用挽强击剑相矜,孝章独退让如诸生,称道皆《诗》、《书》。魏博节度使李诉阅大将子弟籍于军,孝章愿以文署职,愬奇之,檄试都督府参军。

宪诚得魏,迁士曹参军。孝章见父数奸命,内非之,承间谏曰:“大河之北号富强,然而挺乱取地,天下指河朔若夷狄然。今大人身封侯,家富不赀,非痛洗溉,竭节事上,恐吾踵不旋祸且至。”因涕下沾衿。父粗武,不尽听。文宗贤之,擢孝章节度副使,累迁检校左散骑常侍。父欲助李同捷,孝章切争,宪诚稍惮其义。又劝出师讨同捷自明,帝益嘉之,进检校工部尚书。及兵出,父敕孝章统之。入朝,劳予蕃厚。宪诚亦上书求觐,帝知非宪诚意,特缘孝章悟发,故分相、卫、澶而授孝章节度使。未至,魏人乱,父卒死于军。帝念史氏祸而恤孝章,故夺丧拜右金吾卫将军。徙节鄜坊,进检校户部尚书。久之,自邠宁以病丐还,卒于行,年三十九,赠尚书右仆射。孝章本名唐,后改今名。

宪诚弟宪忠,字元贞,少为魏牙门将。田弘正讨齐、蔡,常为先锋,阅三十战,中流矢,酣斗不解,由是著名。宪诚表为贝州刺史。魏乱,奔京师,加累检校右散骑常侍、陇州刺史。增亭鄣,徙客馆于外,戎谍无所伺。

会昌中,筑三原城,吐蕃因之数犯边。拜宪忠泾原节度使以怖其侵,吐蕃遣使来请堕城,且愿以尝杀使者之人置塞上。宪忠使谢曰:“前吾未城。尔犯我地,安得禁吾城?尔知杀吾使为负,宜先取罪人谢我,将无所不得。今与尔约,前节度使事一置之。”吐蕃情得而服。宪忠疏泾于隍,积缗钱十万、粟百万斛,戍人宜之。会党项羌内寇,又徙朔方,有诏驰驿赴屯,宪忠辞曰:“羌不得其心,故不自安。今亟往,知吾为备,斗益健,请徐行。”许之。乃移书与羌人,示要约。羌人乃皆喜,奉酒湩迎道。

大中初,突厥扰河东,钞漕米行贾,徙节振武军。于是故帅荒沓,使游弈兵觇戎有良马牛,强取之,归直十一,戎人怒,因兴盗掠。宪忠廉俭,少所欲,尝曰:“吾居河朔,去此三千里,乃乘五健马。今守边,发吾余奉,不患无马,何忍豪市哉?”故所至莫不怀德。累封北海县子,检校尚书左仆射,兼金吾大将军。以病自丐,改左龙武统军。卒,年七十一,赠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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