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南巡记 不题撰人 第二十二回 黄土豪欺心诬劫 张秀才畏刑招供

话分两头。却说扬州府城外同安里,有一土豪,姓黄名仁字得明,家财有数万,广有田庄,婢仆亦无算。下有四子,长子飞龙,娶妻朱氏;沈子飞虎,娶妻王氏;三子飞鸿,四子飞彪,未曾娶妻。惟飞龙与飞虎已入了武学。这黄仁捐了一个同知衔,平日霸人田屋,奸人妻女,无所不为。当日清明佳节,家家上坟,那时却有一妇人杨氏,年约五十余岁,因丈夫计昌身故,并无男儿,与女儿月娇二人上坟拜扫,将祭物摆开,先拜各祖先,然后来拜父亲的坟墓。适有土豪黄仁父子亦在此处扫墓,那第三子飞鸿窥见,在旁边目不转睛,见他生得美貌,眉如秋月,貌似西施,心中依依不舍,又不知是何家之女,那处居住。拜毕,即随其后,一直跟到月娇母女回家。向邻查问,然后知系许昌妻氏女儿。回到自己家中,将此事与母亲李氏说知,欲娶他为妻。要他在父亲面前说明,着媒往问。当时李氏得了飞鸿日间言语,是夜就对丈夫黄仁说:“今日这飞鸿三儿前往拜山,在山前见了一女,生得甚好,他十分中意,要娶他为妻。后来查得殷家之女,名月娇,他父亲计昌现已身故,止存母女二人孀居,想他亦属情愿,所无不肯之理。你不妨着媒前去讲过。看他如何?”黄仁说:“怪不得今日在坟前见他母女回家,见墓亦不拜,跟随而去。三儿既中意,待我着媒往问,谅必成就。”说完,即叫家人黄安进内,吩咐说:“你可前去和安里第三间陈妈家中,着他立刻来,要事唤他。”那家人黄安领命,直望同安里而来。来到陈妈家中,适见陈妈坐在屋内,进去说:“我老爷叫你去,有事使你,可即刻走一遭。”陈妈听说了,问:“有甚么事,如此要紧?待我锁了门,然后同你走走。”即刻就将门锁了。即随黄安直走到黄家庄,立即进内,转过书房,见了黄仁,上前说:“不知老爷呼唤老身到来,有何贵干?”黄仁说:“你有所不知,只因昨日我父子上坟扫墓,看见殷计昌之女月娇,生得颇有姿色,我欲他为媳,将来配与三儿飞鸿。你可与我走走,倘若得成,媒金自然重谢。你立即前往讲讲为是!”陈妈说:“老爷大门户,岂有不肯之理?待我前去问过,看他如何对答,再来复命便是!”当即别了黄仁,来到了殷杨氏家中。立即进内,杨氏迎接,两人坐下,杨氏开言说:“不知妈妈到来,有何贵干?”陈妈说:“非为别事,现今有一门好亲事,特来与你相酌千金之庚帖,来将与黄家庄上三公子飞鸿合配,不知你意下如何?”杨氏道:“甚好!惟是月娇父亲在生时,已许了人家。”陈妈问:“此时许了何人?”杨氏说:“已许了张廷显之子张昭,现在已进了学,只因亲翁上年身故,服色未满,所以未有迎娶。比次实望妈妈虚走一遭。”陈妈说:“令千金已许了张秀才,这也难怪,待我回复黄老爷便了。”说完,当即起身辞了杨氏,复到黄家庄上而来。到了庄中,即向黄仁说道:“昨奉老爷之命,前往殷家将亲事说了,谁想那殷月娇之母杨氏说,伊女儿亲事殷计昌在生之时已许了张昭,上年已入了学,因丁父忧,所以未迎娶过门,故此特来复命。”黄仁说:“此事确其,亦属难怪,待我查过,再着人寻你未迟。”陈妈见说,立即回家去了。即叫飞鸿进内说道:“殷杨氏之女月娇,我已叫陈妈前去问过了,他的母说已许秀才张昭,那张昭因为丁父忧,未曾迎娶伊女过门,特为父与你另寻亲事便了。”飞鸿听说,口虽无言,心中不悦,辞了父亲,遂进自己房中。此夜发起病来,一连数日,并不起身。有丫环前来书房问候,得知飞鸿有病,即禀知老爷、夫人知道。黄仁夫妻进入房问道:“三儿,你有什么病,因何连日不起?究竟所患何症,可对我说知。”飞鸿答道:“想儿自从那日上坟回来,心中自不安。前回身上发热,夜来更甚。”话完,即合眼不言。黄仁夫妻两人闻言,即出房门而来。至厅中商议,三儿之疾,他说上坟回来即起,莫若着人去请一位方脉先生来,看他如何。即着黄安进内吩咐:“你请位方脉先生来,看你三公子之病。”黄安领命,立即而去。请了一位何先生,名叫何有济。当日从了家人黄安进内,先入书房看病。黄安在床边说:“现在奉老爷命,请了一位先生来诊脉,三公子起来看视。”飞鸿说:“我一身骨痛,不能起身,可请先生进内与我诊视。”黄安一闻言,即请先生近床,将飞鸿左右手六部之脉,细细诊了一回,并问了病源,遂唤黄安来至书房坐下,向黄仁说道:“医生诊得令郎之病,左关脉弦大,右关洪数实,乃阴火上升,肝郁不舒,心中有不如意之事,非安心调理不能痊愈。”说完即开了一方,该药无非清肾之剂,谈论一番辞去。是晚,飞鸿服了这剂药,仍不见效,一连数日诊视,病体益剧。黄仁心中烦闷,即对安人李氏说:“你速进房将飞鸿细问,实因何事以致于此?”是夜,李氏果然进房,向飞鸿说:“你父亲着我问你,究竟因何事致疾如此?”飞鸿说:“我的病源,母亲尽知。自从那日上坟见了月娇之面,时常心中牵挂,所以一病至此。纵使扁鹊复生,难医此病痊愈,想儿亦不久人世矣!”话完,合眼即睡。那李氏听言,即出来对黄仁说道:“三儿之病,实因三月上坟见了月桥,不能忘情,料想治疾无用,老爷只须设法,免误三儿之命。”黄仁想了一回,说:“那月桥已许了人,想亦难设法。莫若明日唤陈妈到来,看他有怎么良计可以治得三儿疾?”到了次日,即着黄安进去说道:“你可再往陈妈处,叫他速速到来,有要事商量。”黄安领命去了。不久,将陈妈带进前来。黄仁先说:“我今叫你到来,非为别事,所因前月着你前往问月桥这件亲事,我对三儿说知,他就一病不起,医生调治,全不见效,特叫你来,究竟有何法解救?”陈妈说:“这样之病,有药难施,除非月娇肯嫁,三公子方得愈。老爷还须打算!”黄仁说:“那月娇现已许配张秀才,何能肯嫁我儿?没有什么打算。”陈妈说:“此件事,老爷不想他为媳则已,若想他为媳,老身想条良计,包到手。”黄仁说:“计安将出?”陈妈说:“我将张昭想了一番,不过一个贫穷秀才,着人与他往来,劝他将妻相让,把三百两银子与他,他若不允,老爷着人将赃物放在他家,就说他包庇贼匪,坐地分赃,老爷与知府尊交好,求他出差捉拿,解案强逼招供,收在监中,将伊害死,那时不怕月娇不肯。此计老爷以为如何?”黄仁听了大喜:“看不到妈妈有如此高见,待我明日着人前往便是。”此晚,陈妈就在黄家庄食了晚饭方归。次日,黄仁即寻了一人,名叫伍平混,平日与张昭颇好,将银十余两交他手中,着他如此这般,吩咐一番。那伍平混得了银子,寻着了张昭,说:“我有友人,欲求张兄写扇数把,不知要笔金多少?”张昭说:“彼此相识多年,笔金随便就是。”那伍平混即将扇子并笔金一并付下,便说道:“弟今得了数两横财,欲在酒楼寻些美酒佳肴,如秀才不弃,一同前往。”张昭说:“如何破费仁兄?”伍平混说:“彼此朋友,何必谦话!”於是两人同往,找了一家酒楼,觅一好坐位,大家坐下,即唤酒保弄些好酒来。酒保从命,连声答应,将各酒并菜摆开席上,两人执杯就饮。伍平混说:“多年不见,究竟近年光景如何?今令尊福否?俾时荣娶否?”张昭说:“上年家父已故,因丁忧未娶妻。历年闲住,不过写扇度日,未有十分光景。”伍平混说:“比时你令尊生时,定下你之亲事,是何人之女,不妨说与弟知。”张昭答说:“家父生时,已定了殷计昌之女,岳父亦已去世,两家均有服,故嫁娶两字,暂且放下。”伍平混说:“莫不在邻街?伊母杨氏年约五十余岁,此女名唤月娇么?”张昭说:“正是,兄台何以得知?”伍平混说:“别人我亦不讲,余与贤兄多年相交,情同莫逆,不得不细悉言之。此妇甚属不贤,自己少时已属不端,又教他女不正,私约情人,个个皆知,难道贤兄未有所闻?”张昭闻言,想了半晌,方开言说:“究竟此番说话是真的么?情人果是何人?”伍平混说:“我也闻得人说,与黄仁之第三子飞鸿有情,时常往来,怪不得贤兄近日之世景如此不佳,将来若过了门,贤兄还须要仔细,万一与情人往来,性命定遭毒手,贤兄早为打算!”张昭听了伍平混这番言语,饮食不安,又未知真假,草草饮了一回,遂问道:“伍兄所说之言,乃是人言,或是目睹?迄今我一贫如洗,难与计较。究竟有何良计教我?”伍平混说:“弟有一句不识进退的话,不知贤兄肯容我讲否?”张昭说:“伍兄既有良言,不妨说出!”伍平混说:“此等不贤之妇,纵使迎过门,亦属不佳,必有后患。莫若将他休了,任他嫁了飞鸿,着人去要他银子二三百两,另娶一贤良的,不知贤兄以为如何?”张昭说:“此等事情,实非浅鲜;所听人言,未必是真,待我访过明白,下日再来复命。”于是两人用了膳,当即下楼辞别,即行分手而去。当时已夜,张昭回到馆内,夜不成眠。次日,即着人到岳母处略将此事查问了一回,始知黄仁曾打发媒婆陈妈到门求过亲事,不就。方知伍平混在酒楼所讲之事是假,遂立定一个主意,将伍平混所付下之扇-一写起,待他到来。不数日,伍平混果然到来取扇。张昭先将各扇拈出,交与伍平混,说:“伍平兄,你前数日所讲的话,我已访得的确,大约伍平兄你误听外人言语,几乎我将妻休了。你可对黄仁说,不要妄想坏了心肠为是。”话言几句,立即进内去了,伍平混自觉无味,拈了几把扇子,出门直望着黄家庄而来。来了庄门,立即进内,转过书房,见了黄仁,言说:“此事不妥!”就将见张昭求他写扇为凭,带到酒楼说了一番,谁知他查了几日,今日我去取扇,他将我骂了一场,叫我回来对叔台父子说,不要妄想,反坏了心肠。说完这几句,立即进内,就不与我讲了。如此行为,令人可恨!叔台还须想个方法,弄他九死一生,况叔台又与知府相好,这寒士未必是敌手,那时月娇不怕他不从。未知叔台有什么良计否?黄仁说:“此事容易,莫若我明日做一禀,去知府衙门报劫,求他差捉张昭,说坐地分赃,你可先将赃物放在他屋内,那时人赃并获,你道此计如何?”伍平混说:“甚好!赶紧即行!”当时黄仁执起笔,做了一个禀,交了伍平混看过,其禀曰:

具禀职员黄仁,年六十岁,系扬州人。告黄安禀为串贼行劫,赃证确实,乞恩饬差查拿,起赃究办,给领事切职。向在治属同安里居住,历久无异,不料于本年四月初五夜三更时候,被匪三十余人,手持刀械,撞门而入内搜劫,单劫首饰银物等,而喊追不及。次早投明,更保知证实,随即命人暗访。始知各赃物落在邻街秀才张昭馆内,而且有贼匪时常躲匿,显庇贼行劫,坐地分赃,若不禀请查拿,地方莫能安静?特遣家人黄安并失单匍叩台阶,伏乞移营饬差,查拿张昭到案,起赃给领,乞按律究办。公侯万代,为此上呈。叩公祖大老爷台前,恩准施行。

计开并失单一纸:

黄金镯五对,重五十两金叶三百两白银二十两珍珠二盒,约二百余粒袍褂五套朝珠二副玉镯五对缪纱男女衫十件金戒指四伽楠珠三副香案三副锡器约三百余斤缪纱被八条古玩六十余件钟表五个珊瑚树大小三十余枝金器首饰约二百余件银器首饰约二百余件扳指三只绸衣约五十件布衣约二百件尚有多少什物难尽具列共计约银三万余两当时伍平混看完,即将此禀交回黄仁,说:“此禀做得甚好,赶紧命人投递便是。”黄仁即写信一封,着黄安连禀带往知府衙门,交号房递进去。当日知府见了黄仁的禀并信,立即差了四班差役,并夥役二十余人,同伍平混来到张昭馆中,不由分说,张昭即被差役锁住。那伍平混预先带了赃物在身,假进张昭房中,搜出赃物,一齐带到公堂。知府早已在堂候着,立即喝令将犯人带上。各差役立将张昭带上堂来,并喝令跪下,知府喝道:“你好大胆,身为秀才,不守本分,胆敢包庇贼人行劫黄家细软之物,坐地分赃,今日人赃并获,有何理说?”张昭含泪禀道:“生员读书明理,安分守法,怎敢串贼行劫,都是黄仁窥见生员之妻姿色,欲娶为媳,着伍平混到馆劝生员将妻卖与飞鸿为妻,生员不从,骂了伍平混几句,所以挟恨,遂因此就诬生员串贼行劫,坐地分赃。求公祖大老爷查个明白,释放生员回家,就是沾恩了。”知府道:“你说不串贼,为何各物赃证落在你房?还来抵赖,不打何肯招认?”喝令重打。此时各差役俱得了黄仁的贿,立即将张昭除了衣服,推下打五十板。知府再问:“招不招?”张昭说:“冤枉难招!”知府说:“若不重刑,断难招认!”喝差将张昭上了背枕,吊将起来,约有一刻之久。有书办上前禀道:“现在已吊昏了,求老爷将他放下,待他醒来,小书上前劝他招供就是。”知府闻说,即着差役将他放了。当时张昭已被吊得魂不附体,及至醒了,该书吏上前说:“张秀才,你若不招认,必然再受重刑。不若权且招供,再行打算为是。”张昭自思:“今日再不招供,何能受此重刑?不如招了,免受苦刑。”也罢!遂对差役说:“我招了!”差役上前,禀他愿招了。知府大喜,立即将他放下手铐,饬差将纸笔交他写供。那张昭接纸笔,无奈将供案写上来,交差役呈上。供云:

具口供:生员张昭,年二十二岁,扬州府人。今赴大老爷台前,生员因历年事业贫苦难度,与匪交游,四月初五夜,纠同赋人前往行劫黄仁家中,以冀得银分用。今被捉拿,情愿招供,所供是实。

当日知府看他供词,立即写下监牌,唤差役收监,那知府即行退堂。伍平混打听明白,即速来到黄家庄,见了黄仁,说:“如今那张昭业已在知府堂上认供,将他收监,还须用些银两,嘱差役给他米粮,将他饿死。然后将饼食、礼金等物抬至杨氏家中,若再不从,再做一禀,说他赖婚,捉拿母女到案,不怕他不肯依从!”黄仁说:“既然如此,照式而行。”当时即交与伍平混银两,带去监中。伍平混即领命,将银携在身上,来至监门,向差役说:“我今有事与你商酌。现奉了黄仁老爷之命,有银一封,送上兄台,求将秀才张昭绝米粮,将其饿死。如果成事,再来致谢,此不过暂行致意。”黄江说:“你今回去对黄老爷说知,总之从命。”即将此银接了。伍平混办了此事,出城来见黄仁说:“这事已办妥了,赶紧定了饼食,修了礼金,再过几日就行事了。”黄仁说:“你再将银子前往饼店,定下为是。”伍平混将银携带,前往不提。

却说差没黄江得了银两,将张昭饿了数日,后用猪油炒了一碗冷饭,将与他食。那张昭已饿极,即时食下,是夜发起热来。黄江再用一碗芭豆泡茶,作为凉水与饮,张昭饮了这碗茶,疴痢不止,不上两日,呜呼一命归阴。当即禀过府,叫仵作验过,禀报实因得病身死,并没有别故,见出了结存案。伍平混到监打听明白,立即来见黄仁,说:“张昭已结果了,赶急寻了陈妈行事。”黄仁立即着令黄安前去,不久,将陈妈引进。黄仁就吩咐道:“陈妈,你今夜就在我家里住下,明日与伍平混抬了食饼、礼金,前去杨氏家中放下,说道六月初二日到来迎娶。看他如何回答?”到了次日,这陈妈带了伍平混并人夫十余人,抬了十余担饼食,一直来到杨氏母女家中。见了杨氏,即上前说道:“恭喜,恭喜!”月娇见了陈妈到来,早已入房去了。话犹未了,忽有十余担食物,一直走进前来。杨氏见了,不胜惊骇,说:“究竟为何事?莫不是你们错搬了不成?”陈妈说:“一毫不错!前月奉了黄老爷之命到来为媒,定下令媛为媳,安人业已情愿,难道不记得么!趁个良时吉日,为此抬礼金、饼食到来过礼。淮六月初二迎娶过门。”说完,即将礼金、饼食摆在厅前。杨氏说:“我前番业已讲过,小女已许配秀才,一女安能嫁二夫?”陈妈说:“因你女婿张秀才串贼行劫,坐地分赃,被知府大老爷捉拿到案,已认了供,收在监中,闻得已死了。我想黄老爷乃当今一大财主,又有钱,且有田,更有体面,此等门户,还不好么?你纵然不肯,亦不得了!”杨氏说:“结亲之事,总要两家情愿,岂有强逼人家为妇的道理?难道没有王法?”陈妈笑说:“现今知府与黄爷相好,你若不允时,只怕拿捉你母女到堂,那时悔之已晚!”杨氏说:“东西你快将抬去,待我与姨甥林标商酌,延日乃来回音未迟。”陈妈说:“礼物权且放下,限三日我再来候你回音。”话完,即同伍平混各人去了。杨氏自知独力难持,难与理论,控天无路,诉地无门,即入房与女儿月娇说道:“如今此人到来强逼,他说你丈夫已被知府押死,你我在家尚属未知,待我着人寻访你表兄林标到来,前往打听,再行商量。”月娇说:“这些强人如此无礼,倘若再来通勒,我惟有一死而已!母亲快去找寻表兄,叫他打听我丈夫被何人所害?因何身死为是。”杨氏闻了女儿言语,当即出来,托邻人前往找寻,不久带了林标到来,说:“不知姨母唤甥到来,有何事情?”杨氏道:“你不知昨日有陈妈带了多人,抬了礼物,说黄仁要娶你表妹为媳。我说已许秀才,他说张秀才串贼行劫,坐地分赃,被知府捉拿押死。你可前往,将表妹夫为着何事、被何人所害,一打听明白,回来与我说知。”林标听见,说:“既然如此,待甥前去就是。”说完,立即起身进城。到了申刻,始行回来。说:“姨母,不好了!甥奉命前往,查得三月姨母与表妹上坟拜扫,被黄仁第三子看见表妹生得美貌,欲娶为妻,着陈妈来问,姨母不从,云已许了秀才张昭。后来黄仁再着伍平混寻着表妹夫张昭,以写扇为名,同到酒楼,说表妹不贞,劝他休了。妹夫不从,骂了几句,他就怀恨在心,即控妹夫串赋行劫,坐地分赃,告了知府,捉拿到监后将其押死,然后着人抬了礼物到来强通。”一一细说一番。当日,月娇闻得这段情由,大哭道:“这强人如此没良心,害我丈夫,若再来逼勒,誓死不

从!”当即换了素服,吩咐母亲,立了丈夫的灵位守孝。杨氏见女儿如此贞节,只得从顺,任他所为。留住林标在家,防陈妈再来,得个帮手。

过了数日,果然陈妈又来候音。林标上前骂道:“你这老猪狗,果然再来么?你干得好事,用计害了妹夫,还逼表妹为婚,如此无礼,若不快回去,定将你重打出门!”陈妈说:“你是何人,如此行为?你表妹已受过黄家茶礼,受过黄家聘金,胆敢将我辱骂?快快将名说出!”林标说:“我姓林名标,系月娇的姨兄,杨氏系我姨母,你不认识我么?你若不信,等你知道我的厉害!”说完即提起拳头向陈妈打去,打了两拳,杨氏恐将他打坏,连忙上前劝说:“姨甥不必打他,将他推了出门,就不必与他理沦!”林标听了姨母之言,一手将陈妈推了出去,闭上屋门。全不理他。当日陈妈得了怠慢,被推出门,街坊邻舍惧畏黄仁势力,不敢公然出头。内中有人知道杨氏母女受屈,出来相劝道:“你老人家,如今又夜了,赶紧回去为是。”亦有三五年少后生不怕死的,替杨氏母女不平,将陈妈辱骂。陈妈看见街邻言语劝阻,遂得风便转,急急奔走出城,回到黄家庄,见了黄仁,就将杨氏不从亲事,反着伊姨甥林标出头辱骂,说了一回。黄仁闻言大怒道:“你受我礼物、聘金,又不允我亲事,反着你姨甥出头辱骂,若不发此毒手,你如何知我厉害!”陈妈说:“须用害他女婿的手段,方为上策。”黄仁曰:“我也知道!”思了一回,遂做下一禀:

具禀:职员黄仁,年六十岁,扬州人。告黄安禀,为欺骗财礼串奸赖婚,乞恩施差役捉拿,押令完婚,以重人伦事。窃职三子飞鸿,凭媒陈妈于本年四月说合殷杨氏之女月娇为妻,当即抬了聘金、礼物前往,一概收下,回有婚书为据。前月再着陈妈预送星期,订明六月初二迎娶,讵料杨氏反悔,不允亲事,着令姨甥林标出头辱骂殴打,赶逐出门,该媒回语不胜骇异。追再三细查,方知兄妹同奸,不肯过门。如此欺骗财礼、串好赖婚,目无王法,迫得遣叩台阶,伏乞饬差拘杨氏母女并逞凶之林标到案,究明串奸实情,勒令杨氏将女过门完婚。以重人伦,便沾恩切。赴公祖大老爷台前,恩准施行。计开殷杨氏系骗财礼不允亲事人殷月娇系杨氏之女与姨兄有奸人林标系杨氏之姨甥乃兄妹有奸不令过门人当日黄仁将禀写完,看过清楚,立即修书一封,即着家人黄安进内,吩咐道:“你可将此禀并信带往知府衙门,转交号房投递。”那黄安领了主人之命,一路进城而来。到了知府衙门,立将禀、信来至号房放下,并付下小包号役书,挂了号,带进门房,摆在公事台上,即回号房而去。是夜,知府坐在内堂观看公事,看到黄仁这张禀词并这封书,从头至尾看了一回,再看这封信,无非求他快出差捉杨氏、月娇、林标三人这等说话。自思道:“前番已害了张昭,今又来人禀赖婚等事,莫若明日先行出差,打发一人与他借银一千两,他若应允,方可酌情与办;如有推却,即将此案搁下,看他如何对我!”立即写信一纸:“杨氏之件业已出差,惟目下需银一千两,恳求仁兄俯念交情,暂为挪借,候粮务清完,即行归赵。”即着家人往黄仁家中呈递。那黄仁接上此信,分明要他银千两方肯与办,无奈即将银如数兑足,着黄安带了此款银两,随同知府家人进了衙门。知府主人说,此项业已收到,日前带来之件,一一照办便了。那黄安见说,当即辞了知府,来到主人面前,说:“小人所带之银,前去衙内,亲手奉上,知府大老爷他着小人回来禀知,说银两业已收到,前者投递之件,亦遵办便了。”

那黄仁听见,立点了头,着令退出,自己也往书房听候,不提。却说知府见黄安去后,立即传差投进内,吩咐说:“你可速去将杨氏、月娇、林标勒限两日内到案,毋得迟延,有误公事。”这几个差役听了知府言词,立即出外,唤齐夥役,一同前往杨氏屋内,不由分说,将杨氏母女、林标三人一并上了锁,一直带到公堂禀知知府。杨氏等到后,立即升堂。早有两旁书差伺候。当日知府坐了公案,喝令差役先将杨氏一人带上。那差役得令,即将杨氏带到堂上,喝令跪下,知府喝道:“黄仁告你欺骗财礼,纵容杨氏女儿与表兄林标通奸,不肯过门,你可听本府吩咐,将女配与黄飞鸿为妻便罢,再违抗,法律难容!”杨氏禀道:“小妇人怎敢受他的财礼?只因他第三儿子在山前见我女儿美貌,后着陈妈到来欲娶为妻,我说已许张秀才,不能再嫁二夫,是以不敢从命,推却而去。及至前月带同人抬了财礼,说我张婿张昭串贼行劫,坐地分赃,业已被捉押死,硬将财礼放下,不肯抬回。后来我着姨甥林标前行打听,女婿实系被他害死。细思他实是仇人,我女儿情愿守节,莫肯改嫁于他?现在财礼原存在家,分厘不动,求老爷查个明白,将小妇人等放出,然后将财礼尽行交回,就沾恩了。”知府闻言,大喝道:“你好糊涂!分明你纵容兄妹串奸,欺骗财礼是真,快些遵断,以免动刑。”杨氏说:“婚姻大事,总要两家情愿。今日逼我女儿忍辱事仇,宁愿一死,誓不从命!”知府说:“你好硬嘴,不打,你断然不从!”喝令差役掌嘴,那差役闻言,立即上前将杨氏打下二十个嘴巴,好不厉害!打得皮开肉破,鲜血淋漓,牙齿去了二个。知府再问:“你肯不肯?”杨氏说:“如此将我难为,纵然打死,亦不从命!”知府令差役再将杨氏右边嘴巴打了十下,此时杨氏打得昏倒在地。那知府喝令差役,急将他救醒,已不能言,死在地下。遂命差役将他抬出,并将月娇、林标二人分押到监中,仔细看守,即行退堂,不提。要知月娇、林标遇着谁人搭救出监,与夫报仇,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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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市不足问,君臣随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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