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三藏记集 释僧祐 卷十三

安世高传第一支谶传第二(竺朔佛支曜)安玄传第三康僧会传第四(严佛调康孟详维祇难竺将炎白延)

朱士行传第五支谦传第六竺法护传第七(聂承远法炬法立)竺叔兰传第八

尸梨蜜传第九僧伽跋澄传第十(佛图罗刹)昙摩难提传第十一(竺佛念)

僧伽提婆传第十二

○安世高传第一

安清,字世高,安息国王正后之太子也。幼怀淳孝,敬养竭诚,恻隐之仁,爰及蠢类,其动言立行,若践规矩焉。加以志业聪敏,刻意好学,外国典籍,莫不该贯。七曜五行之象,风角云物之占,推步盈缩,悉穷其变。兼洞晓医术,妙善针脉,睹色知病,投药必济。乃至鸟兽鸣闻声知心。於是俊异之名,被於西域,远近邻国,咸敬而伟之。世高虽在居家,而奉戒精峻,讲集法施,与时相续。後王薨,将嗣国位,乃深惟苦空,厌离名器。行服既毕,遂让国与叔,出家修道。博综经藏,尤精《阿毗昙》学,讽持禅经,略尽其妙。既而游方弘化,遍历诸国,以汉桓帝之初,始到中夏。世高才悟机敏,一闻能达,至止未久,即通习华语。於是宣译众经,改胡为汉,出《安般守意》、《阴持入经》、《大小十二门》及《百六十品》等。初外国三藏众护撰述经要为二十七章,世高乃剖析护所集七章,译为汉文,即《道地经》也。其先後所出经凡三十五部,义理明析,文字允正,辩而不华,质而不野,凡在读者,皆亹而不惓焉。

世高穷理尽性,自识宿缘,多有神迹,世莫能量。初,世高自称:“先身已经为安息王子,与其国中长者子俱共出家。分卫之时,施主不称,同学辄怒,世高屡加诃责,同学悔谢,而犹不悛改。如此二十上,乃与同学辞诀云:‘我当往广州毕宿世之对。卿明经精进,不在吾後,而性多恚怒,命过当受恶形。我若得道,必当相度。’既而遂适广州,值寇贼大乱,行路逢一少年,唾手拔刀曰:‘真得汝矣/世高笑曰:‘我宿命负卿,故远来相偿,卿之忿怒,故是前世时意也。’遂伸颈受刃,容无惧色。贼遂杀之。观者填路,莫不骇其奇异。既而神识还为安息王太子,即今时世高身也。”

世高游化中国,宣经事毕,值灵帝之末,关洛扰乱,乃杖锡江南。云:“我当过庐山度昔同学。”行达亭湖庙。明目张胆庙旧有灵验,商旅祈祷,乃分风上下,各无留滞。耆有乞神竹者,未许辄取,舫即覆没,竹还本处。自是舟人敬禅,莫不慑影。世高同旅三十馀船,奉牲请福。神乃隆祝曰:“舫有沙门,可便呼上。”客咸共惊愕,请民高入庙。神告世高曰:“吾昔在外国,与子俱出家学道,好行布施。而性多瞋怒,今为共阝亭湖神,周回千里,并吾所统。以布施故,珍玩无数;以瞋恚故,堕此神中。今见同学,悲欣可言!寿尽旦夕,而丑形长大,若於此舍命,秽污江湖,当度山西空泽中也。此身灭恐堕地狱,吾有绢千疋,并杂宝物,可为我立塔营法,使生善处也。”世高曰:“故来相度,何不现形?”神曰:“形甚丑异,众人必惧。”世高曰:“但出,众不怪也。”神从床後出头,乃是大蟒蛇,至世高膝边,泪落如雨,不知尾之长短。世高向之胡语,傍人莫解,蟒便还隐。世高即取绢物,辞别而去。舟侣飏帆,神复出蟒身,登山顶而望。众人举手,然後乃灭。儵忽之顷,便达豫章,即以庙物造立东寺。世高去後,神即命过。暮有一少年上船,长跪世高前,受其咒愿,忽然不见。世高谓船人曰:“向之少年,即共阝亭庙神,得离恶形矣。”於是庙神歇没,无复灵验。後人於西山泽中见一死蟒,头尾相去数里,今寻阳郡蛇村是其处也。

世高後复到广州,寻其前世害巳少年。时少年尚在,年已六十馀。世高径投其家,共说昔日偿对时事,并叙宿缘,欢喜相向。云:“吾犹有馀报,今当往会稽毕对。”广州客深悟世高非凡,豁然意解,追悔前愆,厚相资供。乃随世高东行,遂达会稽。至便入市,正值市有斗者,乱相殴击,误中世高,应时命终。广州客频验二报,遂精勤佛法,具说事缘。远近闻知,莫不悲叹,明三世之有徵也。

世高本既王种,名高外国,所以西方宾旅犹呼安侯,至今为号焉。天竺国自称书为天书,语为天语,音训诡蹇,与汉殊异,先後传译,多致谬滥。唯世高出经,为群译之首。安公以为“若及面禀,不异见圣”。列代明德,咸赞而思焉。

○支谶传第二(竺朔佛支曜)

支谶本月支国人也。操行淳深,性度开敏,禀持法戒,以精勤著称。讽诵群经,志存宣法,汉醒帝末,游于洛阳。以灵帝光和、中平之间,传译胡文,出《般若道行品》、《首楞严》、《般舟三昧》等三经。又有《阿阇世王》、《宝积》等十部经,以岁久无录,安公校练古今,精寻文体,云“似谶所出”。凡此诸经,皆审得本旨,了不加饰,可谓善宣法要,弘道这士也。後不知所终。

沙门竺朔佛者,天竺人也。汉醒帝时,亦赍《道行经》来适洛阳,即转胡为汉。译人时滞,虽有失旨,然弃文存质,深得经意。朔又以灵帝光和二年於洛阳译出《般舟三昧经》,时谶为传言,河南洛阳孟福、张莲笔受。时又有支曜译出《成具光明经》云。

○安玄传第三(严佛调康孟详维祇难竺将炎白延)

安玄,安息国人也。志性贞白,深沉有理致。为优婆塞,秉持法戒,毫厘弗亏,博诵群经,多所通习。汉灵帝末,游贾洛阳,有功,号骑都尉。性虚静温恭,常以法事为己务。渐练汉言,志宣经典,常与沙门讲论道义,世所谓都尉玄也。玄与沙门严佛调共出《法镜经》,玄口译梵文,佛调笔受。理得音正,尽经微旨,郢匠之美,见述後代。

佛调,临淮人也。绮年颖悟,敏而好学,信慧自然遂出家修道。通译经典,见重於时。世称安侯、都尉、佛调三人传译,号为难继。佛调又撰《十慧》,并传於世。安公称:“佛调出经,省而不烦,全本妙巧。”

次有康孟详者,其先康居人也。译出《中本起》。安公称:“孟详出经,奕奕流便,足腾玄趣。”

後有沙门维祇难者,天竺人也。以孙权黄武三年,赍《昙钵经》胡本来至武昌,《昙钵》即《法句经》也。时支谦请出经,乃令其同道竺将炎传译,谦写为汉文。将炎未善汉言,颇有不荆然志存义本,近於质实,今所传《法句》是也。

白延者,不知何许人。魏正始之末,重译出《首楞严》,又须赖及《除灾患经》,凡三部云。

○康僧会传第四

康僧会,其先康居人,世居天竺。其父因商贾,移于交阯。会年十馀岁。二亲并亡,以至性闻。既而出家,砺行甚峻。为人弘雅有识量,笃志好学,明练三藏,博览六典,天文图纬,多所贯涉,辩於枢机,颇属文翰。时孙权已称制江左,而未有佛教。会欲运流大法,乃振锡东游。以赤乌十年至建业,营立茅茨,设像行道。有司奏曰:“有胡人入境,自称沙门,容服非恒,事应验察。”权曰:“吾闻汉明梦神,号称为佛,彼之所事,岂其遗风耶?”即召会诘问,有何灵验。会曰:“如来迁迹,忽逾千载,遗骨舍利,神曜无方。昔阿育王起塔,乃八万四千。夫塔寺之兴,所以表遗化也。”权以为夸筵,乃谓会曰:“若能得舍利,当为造塔;如其虚忘,国有常刑。”会请期七日。乃谓其属曰:“法之兴废,在此一举,今不至诚,後将何及1乃共洁斋静室,以铜瓶加几,烧香礼请。七日期毕,寂然无应,求申二七,亦复如之。权曰:“此欺诳也1将欲加罪。会更请三七,权又特听。会曰:“法云应被,而吾等无感,何假王宪,当誓死为期耳1三七日暮,犹无所见,莫不震惧。既入五更,忽闻瓶中铿然有声。会自往视,果获舍利。明旦吴权,举朝集观,五色光焰,照耀瓶上。权手自执瓶,泻于铜盘,舍利所冲,盘即破碎。权肃然惊起曰:“希有之瑞也1会进而言曰:“舍利威神,岂直光相而已,乃劫烧之火不能燔,金刚之杵不能坏矣。”权命取铁槌砧,使力士击之。砧锤并陷,而舍利无损。权大嗟服,即为建塔。以始有佛寺,故曰建初寺,因名其地为佛陀里。由是江左大法遂兴。

至孙皓昏虐,欲燔塔庙。群臣佥谏,以为佛之威力不同馀神。康会感瑞,大皇创寺,今若轻毁,恐贻後悔。皓悟,遣张昱诣寺诘会。昱雅有才辩,难问纵横,会应机骋辞,文理锋出。自旦至夕,昱不能屈。既退,会送于门。时寺侧有淫祀者。昱曰:“玄化既孚,此辈何故近而不革?”会曰:“雷霆破山,聋者不闻,非音之细。苟在理通,则万里悬应;如其阻塞,则肝胆楚越。”昱还,叹会才明,非臣所测,愿天鉴察之。皓大集朝贤,以马车迎会。会就坐,皓问曰:“佛教所明善恶报应,何者是耶?”会对曰:“夫明主以孝慈训世,则赤乌翔而老人星见;仁德育物,则醴泉涌而嘉禾出。善既有瑞,恶亦如之。故为恶於隐,鬼得而诛之;为恶於显,人得而诛之。《易》称积恶馀殃,《诗》咏‘求福不回’,虽儒典之格言,即佛教之明训也。”皓曰:“若然,则周孔已明之矣,何用佛教?”会曰:“周孔虽言,略示显近,至於释教,则备极幽远。故行恶则有地狱长苦,修善则有天宫永乐。举兹以明劝沮,不亦大哉1皓当时无以折其言。

皓虽闻正法,而昏暴之性不胜其虐。後使宿卫兵入後宫治园,於地中得一立金像,高数尺,以呈皓。皓使著厕前。至四月八日,皓至厕污秽像,云灌佛讫,还与诸卧共笑为乐。未暮,阴囊肿痛,叫呼不可堪忍。太史占言,犯大神所为。群臣祷祀诸庙,无所不至,而苦痛弥剧,求死不得。彩女先有奉法者,闻皓病,因问讯云:“陛下就佛图中求福不?”皓举头问:“佛神大耶?”彩女答:“佛为大圣,天神所尊。”皓心遂悟其语意。故彩女即迎像置殿上,香汤洗数十过,烧香忏悔。皓於枕上叩头,自陈罪逆,有顷所痛即问。遗使至寺,问讯诸道人,能说经者令来见。僧会即随使入。皓问罪福之由,会具为敷析,辞甚精辩。皓先有才解,欣然大悦,因求看沙门戒。会以戒文秘禁,不可轻宣,乃榷本业》百三十五愿,分作二百五十事,行住坐卧,皆愿众生。皓见兹愿致深,世书所不及,益增善意,即就会受五戒。旬日疾瘳,乃修治会所住寺,号为天子寺。宣敕宫内,宗室群臣,莫不必奉。会在吴朝,亟说正法,以皓性凶粗,不及妙义,唯叙报应近验,以开讽其心焉。

会於建初寺译出经法,《阿难念弥经》、《镜面王》、《察微王》、《梵皇王经》、《道品》及《六度集》,并妙得经体,文义允正。又注《安般守意》、《法镜》、《道树》三经,并制经序,辞趣雅赡,义旨微密,并见重後世。会以晋武帝太康元年卒。

○朱士行传第五

朱士行,颍川人也。志业清粹,气韵明烈,坚正方直,劝沮不能移焉。少怀远悟,脱落尘俗,出家以後,便以大法为己任。常谓入道资慧,故专务经典。初天竺朔佛,以汉灵帝时出《道行经》,译人口传,或不领,辄抄撮而过,故意义首尾颇有格碍。士行尝於洛阳讲《小品》,往往不通。每叹此经大乘之要,而译理不尽,誓志捐身,远求《大品》。遂以魏甘露五年,发迹雍州,西渡流沙。既至于阗,果写得正品梵书,胡本九十章,六十万馀言。遣弟子不如檀,晋言法饶,凡十人,送经胡本还洛阳。未发之间,于阗小乘学众遂以白王云“汉地沙门欲以婆罗门书惑乱正典,王为地主,若不禁之,将断大法,聋盲汉地,王之咎也1王即不听赍经。士行愤慨,乃求烧经为证。王欲试验,乃积薪殿庭,以火燔之。士行临阶而誓曰:“若大法应流汉地者,经当不烧;若其无应,命也如何1言已投经,火即为灭,不损一字,皮牒如故。大众骇服,称其神感,遂得送至陈留仓垣水南寺。河南居士竺叔兰,善解方言,译出为《放光经》二十卷。士行年八十而卒。依西方阇维法,薪尽火灭,而尸骸犹全。众咸惊异,乃咒曰:“若真得道,法当毁坏。”应声碎散,遂敛骨起塔焉。

○支谦传第六

支谦,字恭明,一名越,大月支人也。祖父法度,以汉灵帝世,率国人数百归化,拜率善中郎将。越年七岁,骑竹马戏於邻家,为犹所啮,胫骨伤碎。邻人欲杀狗取肝传疮,越曰:“天生此物,为人守吠,若不往君舍,狗终不见啮。此则失在於我,不关於狗。若杀之得差,尚不可为;况於我无益,而空招大罪。且畜生无知,岂可理责?”由是村人数十家感其言,悉不复杀生。

十岁学书,同时学者皆伏其聪敏。十三学胡书,备通六国语。初桓、灵世,支谶译出法典,有支亮纪明资学於谶,谦又受业於亮。博览经籍,莫不究练,世间艺术,多所综习。其为人细长黑瘦,眼多白而睛黄,时人为之语曰:“支朗眼中黄,形体虽细是智囊。”其本奉大法,精练经旨。献帝之末,汉室大乱,与乡人数十共奔於吴。初发日,唯有一被,有一客随之,大寒无被,越呼客共眠。夜将半,客夺其被而去。明旦,同侣问被所在,越曰:“昨夜为客所夺。”同侣咸曰:“何不相告?”答曰:“我若告发,卿等必以劫罪罪之。岂宜以一被而杀一人乎?”远近闻者莫不叹服。

後吴主孙权闻其博学有才慧,即召见之,因问经中深隐之义。越应机释难,无疑不析。权大悦,拜为博士,使转导东宫,甚加宠秩。越以大教虽行,而经多胡文,莫有解者,既善华戎之语,乃收集众本,译为汉言。从黄武元年至建兴中,所出《维摩诘》、《大般泥浞、《法句》、《瑞应本起》等二十七经,由得圣义,辞旨文雅。又依《无量寿》、《中本起经》,制赞菩萨连句梵呗三契,注《了本生死经》,皆行於世。

後太子登位,遂隐於穹隆山,不交世务,从竺法兰道人更练五戒。凡所游从,皆沙门而已。後卒於山中,春秋六十。吴主孙亮与众僧书曰:“支恭明不救所疾,其业履冲素,始终可高,为之恻怆,不能已已1其为时所惜如此。

○竺法护传第七聂承远法炬法立

竺法护,其先月支国人也,世居敦煌郡。年八岁出家,事外国沙门竺高座为师,诵经日万言,过目则能。天性纯懿,操行精苦,笃志好学,万里寻师。是以博览六经,涉猎百家之言,虽世务毁誉,未尝介於视听也。是时晋武帝之世,寺庙图像,虽崇京邑;而方等深经,蕴在西域。护乃慨然发愤,志弘大道。遂随师至西域,游历诸国。外国异言,三十有六种,书亦如之,护皆遍学,贯综诂训,音义字体,无不备晓。遂大赍胡本,还归中夏。自敦煌至长安,沿路传译,写为晋文。所获大小乘经《贤劫》、《大哀》、《正法华》、《普耀》等凡一百四十九部。孜孜所务,唯以弘通为业,终身译写,劳不告惓。经法所以广流中华者,护之力也。

护以晋武之末,隐居深山,山间地清泣,恒取澡漱。後有采薪者秽慢其侧,水俄顷而燥。护乃徘徊叹曰:“水若永竭,真无以自给,正当移去耳。”言讫而泉流满涧。其幽诚所感,皆此类也。後立寺於长安青门外,精勤行道。於是德化四布,声盖远近,僧徒千数,咸来宗奉。时有沙弥竺法乘者,八岁聪慧,依护为师。关中有甲族欲奉大法,试护道德,伪往告急,求钱二十万。护未有答。乘年十三,侍在师侧,即语客曰:“和上意已相许矣。”客退,乘曰:“观此人神色,非实求钱,将以观和上道德何如耳。”护曰:“吾亦以为然。”明日,此客率其一宗百馀口,诣护请受五戒,具谢求钱意。於是四方士庶,闻风向集,宣隆佛化,二十馀年。後值惠帝西幸长安,关中萧条,百姓流移。护与门徒避地东下,至渑池遘疾,卒,春秋七十有八。後孙兴公制《道贤论》,以天竺七僧方竹林七贤,以护比山巨源,其论云:“护公德居物宗,巨源位登论道,二公风德高远,足为流辈。”其见美後代如此。

初护於西域得《超日明经》胡本,译出颇多繁重。时有信士聂承远,乃更详正文偈,删为二卷,今之所传经是也。承远明练有才理,笃志法务,护公出经,多参正焉。

惠怀之际,有沙门法炬者,不知何许人。译出《楼炭经》。炬与沙门法立共出《法句喻》及《福田》二经。法立又访得胡本,别译出百馀首,未及缮写,会病而卒。寻值永嘉扰乱,湮灭不存。

○竺叔兰传第八

竺叔兰,本天竺人也。祖父娄陀,笃志好学,清简有节操。时国王无道,百姓思乱,有贱臣将兵,得罪惧诛,以其国豪,呼与共反。娄陀怒曰:“君出於微贱,而任居要职,不能以德报恩,而反为逆谋乎?我宁守忠而死,不反而生也1反者惧谋泄,即杀之而作乱。娄陀子达摩尸罗,齐言法首,先在他国。其妇兄二人,并为沙门。闻父被害,国内大乱,即与二沙门奔晋,居于河南,生叔兰。叔兰幼而聪辩,从二舅谘受经法,一闻而悟,善胡汉语及书,亦兼诸文史。然性颇轻躁,游猎无度。尝单骑逐鹿,值虎堕马,折其右臂,久之乃差。後驰骋不已,母数诃谏,终不敢。为之蔬食,乃止。

性嗜酒,饮至五六斗方畅。尝大醉卧於路傍,仍入河南郡门唤呼,吏录送河南狱。时河南尹乐广,与宾客共酣,已醉,谓兰曰:“君侨客,何以学人饮酒?”叔兰曰:“杜康酿酒,天下共饮,何问侨旧?”广又曰:“饮酒可尔,何以狂乱乎1答曰:“民虽狂而不乱,犹府君虽醉而不狂。”广大笑。时坐客曰:“外国人那得面白?”叔兰曰:“河南人面黑尚不疑,仆面白复何怪耶1於是宾主叹其机辩,遂释之。

顷之,无疾暴亡,三日还苏。自说入一朱门,金银为堂,见一人,自云是其祖父,谓叔兰曰:“吾修善累年,今受此报。汝罪人,何得来耶1时守门人以杖驱之,入竹林中,见其猎伴为鹰犬所啄啮,流血号叫,求救於叔兰。叔兰走避,数十步,值牛头人欲扠之,叔兰曰:“我累世佛弟子,常供二沙门,何罪见治?”牛头人答:“此虽受福,不关猎罪。”俄而见其两舅来,语牛头曰:“我等二人恒受其供,恶少善多,可得相免。”遂随道人归。既而还苏,於是改节修慈,专志经法。以晋元康元年译出《放光经》及《异维摩诘》十馀万言。既学兼胡汉,故译义精允。

後遭母艰,三月便欲葬。有邻人告曰:“今岁月不便,可待来年。”叔兰曰:“夫生者必有一死,死者不复再生,人神异涂,理之然也。若使亡母栖灵有地,则乌鸟之心毕矣;若待来年,恐逃走无地,何暇奉营乎?”遂即葬毕。明年,石勒果作乱,寇贼纵横,因避地奔荆州。後无疾,忽告知识曰:“吾将死矣1数日便卒。识者以为知命。

○尸梨蜜传第九

尸梨蜜,西域人也。时人呼之为高座。传云国王之子,当承继世,而以国让弟,闇轨太伯。既而悟心天启,遂为沙门。蜜天资高朗,风骨迈举,直尔对之,便自卓出於物。西晋永嘉中始到此土,止建初寺。丞相王导一见而奇之,以为吾之徒也。由是名显。

太尉庾元规、光禄周伯仁、太常谢幼玙、廷尉桓茂伦,皆一代名士,见之终日累叹,披衿至契。导常诣蜜,蜜解带偃伏,悟言神解。时尚书令卞望之亦与蜜致善。卞令风裁贵整,以度格物。须臾卞至,蜜乃更敛衿饰容,端坐对之。诸公於是叹其精神洒厉,皆得其所。桓廷尉曾欲为蜜作目,久之未得,有云,尸梨蜜可称卓朗。於是桓乃咨嗟绝叹,以为标题之极。

大将军王处仲时在南夏,闻王、周诸公器重蜜,疑以为失鉴。及自见蜜,乃振欣奔至,一面便尽虔。周顗为仆射领选,临入,过视蜜,乃抚背而叹:“若使太平世,尽得选此贤辈,真令人无恨1俄而顗遇害,蜜往省其孤,对坐作胡呗三契,梵响凌云。次诵咒数千言,声音高畅,颜容不变。既而挥涕抆泪,神气自若。其哀乐废兴,皆此类也。王公尝谓蜜曰:“外国正当有君,一人而已耳。”蜜笑而答曰:“若使我如诸君,今日岂得在此。”当时以为佳言。

蜜性高简,不学晋语。诸公与之语言,蜜因传译,然而神领意得,顿尽言前,莫不叹其自然天拔,悟得非常。蜜善持咒术,所向皆验。初江东未有咒法,蜜传出《孔雀王》诸神咒,又授弟子觅历高声梵呗,传响于今。年八十馀,咸康中卒。诸公闻之,痛惜流。宣武桓公尝云:“少见高座,称其精神渊著,当年出伦。”其为名士所叹如此。

○僧伽跋澄传第十佛图罗刹

僧伽跋澄,罽宾人也。毅然有渊懿之量。历寻名师,修习精诣,博览众典,特善数经。闇诵《阿毗昙毗婆沙》,贯其妙旨。常浪志游方,观风弘化。苻坚之末,来入关中。先是大乘之典未广,禅数之学甚盛。既至长安,咸称法匠焉。坚秘书郎赵政字文业,博学有才章,即坚之琳、瑀也。崇仰大法,尝闻外国宗习《阿毗昙毗婆沙》,而跋澄讽诵,乃四事礼供,请译梵文。遂共名德法师释道安集僧宣译。跋澄口诵经本,外国沙门昙摩难提笔受为梵文,佛图罗刹宜译,秦沙门敏智笔受为汉文。以伪建元十九年译出,自孟夏至仲秋方讫。

初,跋澄又赍《婆须蜜》梵本自随,明年,赵政复请出之。跋澄乃与昙摩难提及僧伽提婆三人共执梵本,秦沙门竺佛念宣译,慧嵩笔受,安公、法和对共校定。故二经流布,传学迄今。跋澄戒德整峻,虚静离俗,关中僧众,则而象之。後不知所终。

佛图罗刹者,不知何国人。德业纯白,该览经典,久游中土,善闲流言。其宣译梵文,见重苻世焉。

○昙摩难提传第十一竺佛念

昙摩难提,兜佉勒国人也。龆岁出家,聪慧夙成。研讽经典,以专精致业。遍观三藏,闇诵《增一》、《中阿含经》。博识洽闻,靡所不练。是以国内远近,咸共推服。少而观方,遍涉诸国。常谓弘法之体,宜宣布未闻。故远冒流沙,怀宝东游,以苻坚建元二十年至于长安。先是中土群经,未有《四含》。坚侍臣武威太守赵政,志深法藏,乃与安公共请出经。是时慕容冲已叛,起兵击坚,关中骚动。政於长安城内集义学僧写出丙经梵本,方始翻译。竺佛念传译,慧嵩笔受。自夏迄春,绵历二年方讫。具二《阿含》,凡一百卷。自经流东夏,迄于苻世,卷数之繁,唯此为广。难提学业既优,道声甚盛,坚屡礼请,厚致供施。在秦积载,後不知所终。

竺佛念,凉州人也。志行弘美,辞才辩赡,博见多闻,雅识风俗。家世河西,通习方语。故能交译华梵,宣法关渭,苻、姚二代,常参传经,二《含》之具,盖其功也。

○僧伽提婆传第十二

僧伽提婆,罽宾国人也,姓瞿昙氏。入道修学,均匀求明师,兼通三藏,多所诵持。尤善《阿毗昙心》,洞其纤旨。常诵《三法度》,书夜嗟味,以为入道之府也。为人俊朗有深鉴,仪止温恭,务在诲人,恂恂不担苻氏建元中,入关宣流法化。初,安公之出《婆须蜜经》也,提婆与僧伽跋澄共执梵文。後令昙摩难提出二《阿含》,时有慕容之难,戎世建法,仓卒未练。安公先所出《阿毗昙》、《广说》、《三法度》等诸经,凡百馀万言,译人造次,未善详审,义旨句味,往往衍谬。俄而安公弃世,不及改正。後山东清平,提婆乃与冀州沙门法和,俱适洛阳。四五年间,研讲前经,居华岁积,转明汉语,方知先所出经多有乖失。法和叹恨未定,重请译改,乃更出《阿毗昙》及《广说》,先出众经,渐改定焉。

顷之,姚兴王秦,法事甚盛。於是法和入关,而提婆度江。先是庐山慧远法师翘勤妙典,广集经藏,虚心侧度,延望远宾。闻其至止,即请入庐岳,以太元十六年,请译《阿毗昙心》及《三法度》等经。提婆乃於波若台手执胡本,口宣晋言,去华存实,务尽义本。今之所传,盖其文也。

至隆安元年,游于京师。晋朝王公及风流名士,莫不造席致敬。时卫军东亭侯王珣,雅有信慧,住持正法,建立精舍,广招学众。提婆至止,珣即延请。仍於其舍讲《阿毗昙》。名僧毕集,提婆宗致既精,辞旨明析,振发义奥,众咸悦悟。时王珣、僧弥亦在听坐,後於别屋自讲。珣问法纲道人:“僧弥所得云何?”答曰:“大略全是,小未精核耳。”其敷演之明,易启人心如此。

其年冬,珣集京都义学沙门四十馀人,更请提婆於其寺译出《中阿含》,罽宾沙门僧伽罗叉执胡本,提婆翻为晋言,至来夏方讫。其在关、洛、江左所出众经,垂百馀万言。历游华戎,备悉风俗。从容机警,善於谈笑,其道化声誉,莫不闻焉。未详其卒岁月。提婆或作提和,盖音讹故不同云。
资源编号:ZY1537218;资源类别:(国学学习图书);收集时间:2020-05-09;资源参考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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